二十一 泪雨重现
小蝶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上空，似在问漫天神灵，凄惨的令人心都要淌血。
柳莹：“骗人！柳家祖先，岂是....”
她想起那白色的幽灵、食人的黑狼，恶毒的眼神，失踪的母亲，柳莹的心纠在一起,她知道柳风鹏并不像江湖传闻中那般清高正直。
小蝶冷笑道：“你是柳风鹏的传人？他想盗走残鹤书，但没有机会，所以奸计百出，毫无底线。我曾告诉他下方魔音之事，以他的修为，应该知道是真的，可他为了一己私欲，竟煽动百姓，破坏了这降魔阵法！这等卑鄙无耻、假仁假义之辈，你身为他的后辈，难道不羞愧吗？”
柳莹抬起头：“是非真伪，究竟如何，已然不重要了。现如今，你不再是什么女王，而是一个夺尸魂，一个食人厉鬼罢了！与你相比，我更相信祖宗记载，为何要听你妖言惑众？”
小蝶：“你以为我在乎？千年囚禁之后，我只不过一抒胸怀，将事实说出而已，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决不能容你们柳家传人活着出去！”
忽然间，婴尘绝走向小蝶，小蝶冷笑以对，道：“你又想怎样？”
婴尘绝问：“带你们来这儿的，那个人是谁？”
小蝶说：“董沙。”
婴尘绝：“董沙又是谁？”
卜典刚想回答：是我大师兄！但立即想到：他在问夺走董沙心魂的魔是谁。
小蝶的脸很苍白，在雪雾中又有些模糊，像是即将融化的蜡烛，她狞笑道：“被祖先封印的魔。”
柳莹叱道：“你们竟...竟与他在一块儿了？”
小蝶森然道：“与魔为伍，总好过被小人暗算。”
婴尘绝：“他为何带你们来此？”
小蝶：“当年，我们被柳风鹏追到了泪雨冢，这群丧心病狂之徒，竟在我面前，将我的儿子女儿一个个削成肉泥！我和厄尔急怒之下，毁了冰山水月纯阳阵的中枢，我....我杀害了我心爱的厄尔，以他为祭，使得雄浑的山水之气与下方的凶魔之气冲撞抵消，形成诡异的血泪雨，把这群混账王八统统杀死。只可惜柳风鹏这厮逃了！
我与厄尔尸骨无存，但所有死于血泪雨者，魂魄皆进入那大洞窟中，其余人被那魔头折磨，比活着痛苦万倍，唯独我们，那魔头网开一面，并未迫害，只因我二人修为深湛，且对风水之术与下方封印甚是精通，对那魔头有用，他想借我二人之力逃离此地。
但此事绝不容易，必须天时地利人和，方能实现。所谓天时，乃是十年一遇，地利，须得战火熊熊，死者无数，大地浸满鲜血；人和，需得有一实力雄厚的宗教相助，举行仪式，挑选合适人选，供我等附体才行。将近千年，终于有五龙教的教众得知泪雨冢之事，他们大举策划行动，先助我二人逃脱，随后，我二人再替那魔头打开祖宗封印。”
柳莹大惊失色，问：“封印已被你们解了？”
小蝶说道：“这是自然！那魔头于我二人有恩，我二人饱受人间欺凌、背叛，岂能不投桃报李？”
卜典：“可董沙...董沙明明已经在外面东奔西跑许久！”
小蝶：“董沙并非魔头本尊，也不过是魔头操纵的一具傀儡而已！真正的魔头一旦出世，嘿嘿，这天下哪儿还有太平之日？不过，这血腥的世道，这可恶的世人，就活该遭殃受罪，比我和厄尔更加痛苦！”
小奴跟着尖笑起来，声音邪恶诡谲，与他天真无邪的外貌反差强烈。
柳莹心想：“即使厄尔与碧兰可能曾是好人，但千年被妖魔熏陶，心中善念也早已荡然无存。”
小蝶抬起双手，霎时，双目中流下鲜红的血，滑过她惨白的肌肤，谷中天色阴暗，更令她显得极为阴沉，她道：“一世命中皆苦恼，万里泪雨血飘飘！魂归凡尘梦一场，尸山血海好逍遥！”
这诗句透着残忍歹毒，藏着无限怨念，突然间，小蝶上空凝聚成一朵红云，云气翻滚，向四周扩散。
婴尘绝道：“快躲！”袖袍一拂，柳莹、卜典远远摔出，红云之中斜斜飘落几颗红色雨滴，一碰地面，立时将雪融化。
柳莹心想：“这就是血泪雨？”她匆匆奔跑，冲向最近的树木，躲在树下，见那红云逐渐扩大，云中闷响着，仿佛是雷声，又仿佛是冤魂哭诉，雨势不大，却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卜典冲到她身边，指了指远处，道：“那里！那里树林茂密。”
柳莹会意：“躲在里头，就算未必真能遮风避雨，也许小蝶看不见我们。”
两人狂奔，躲入林子，登时见到先前所在之处已被泪雨所淋，树木逐渐枯萎，不成形状，像是害了恶疾的老人。
柳莹问：“婴尘绝呢？”
卜典：“他功力卓绝，肯定没事！”
柳莹黯然道：“这与功力有什么关系？”
红云发出惨烈的吼声，雨势倾盆，滴滴答答地落在雪地上，登时，地面遭腐蚀，变得坑坑洼洼，柳莹瞪大眼睛，不敢想象自己被雨水浇过之后的惨状。
不过那样肯定死了，倒也一了百了。
不，不！我怎能就这么死了？我要成为仙人，摆脱柳家的宿命！
小蝶似乎并不知柳莹、卜典再哪儿，但她一味催促红云扩散，不一会儿，红云阴影已在他们头顶之上。柳莹提心吊胆，不知该如何是好，卜典咬牙道：“我们再逃出去！”
陡然间，小奴的惨叫声穿透了雨声，一道血柱从他胸口喷出，小蝶大叫道：“厄尔！”情急之下，往旁一闪，但双肩被剑柄敲中，肩胛骨顿时碎裂，她双臂无力，向下垂落，法术被破，红云立即显出颓势，不久竟就消了。
柳莹喜道：“快看！婴尘绝！”
婴尘绝握着那奇门宝剑，一道道剑气盘旋周身，既隐去了他的形迹，也挡住了泪雨，这门神功当真令人惊丢了魂，他将本该无形的剑气凝聚成形，几无缝隙，又令人变为模糊一片，难以辨别形迹，其功力雄浑深厚，精巧奥妙，实远远超乎常人想象。
卜典见小奴倒在血中，心中大悲，不由说道：“葛师兄，我....我有负所托，未能保护得了这孩子，我...实是无能至极！”
婴尘绝再将剑柄往小蝶背后一敲，小蝶闭气晕厥，婴尘绝将她抓住，扛在肩上，转身跃起，如腾飞般奔往来路处。
柳莹心想：“啊，他宁愿杀那孩子，也不愿杀小蝶，莫非这途中他竟对小蝶生出了情意？”
卜典朝小奴方向跑，柳莹喊：“喂，你做什么？”
卜典：“得救救这孩子，他还有口气在。”
柳莹暗想：“不错，可这孩子，未必还是原先的小奴。”
蓦然，小奴抬起头，一双血红的眼，让柳莹想起了她小时候见过的老人，卜典也吓了一跳，紧接着说：“谢天谢地，你果然还....”
只听小奴仰天尖啸，声音凄厉古怪，似是猿猴，随后，指着婴尘绝的背影吱吱叫。卜典看得心底发毛，道：“你这孩子，不会又被猿猴的鬼魂附体了吧！”
刹那间，空中有数个庞大的身影跳落，挡住婴尘绝去路。柳莹定睛一看，花容失色——来者正是数只白色的大猿猴，各个儿身高九尺，这还是它们弯腰驼背，若是站直了，只怕在十尺之上。
原来这山谷中的邪气甚是充沛，无孔不入，山间野兽受此邪气感染，非但体型倍增，力气增大，更变得极易受魔音操控。附身于小奴的厄尔身手并不怎么样，却蒙那魔音恩赐，擅长驱使一众大雪猿。
一只大雪猿吼叫着冲向婴尘绝，挥手便抓小蝶。柳莹看得真切，心想：“找死，婴尘绝剁了你的手！”
岂料婴尘绝身子摇晃，飞身退去，哪怕他身怀宝剑亦不敢招架。大雪猿追击，再挥拳打他，婴尘绝踩上一石头，借力一弹，到了丈许高处。
大雪猿爬上那山石，婴尘绝再度飘开，动作虽好看，但可看出甚是勉强。
柳莹越看越急：“他背着一人，加上先前消耗过剧，就算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其实，柳莹可以独自逃走，到了女神峰下，未尝不能得救。
但她需要残鹤书，为了从常抑手中抢回残鹤书，她得借助婴尘绝的力量。
她咬牙忍痛，让血莲花残破指尖，痛楚混合着力气，充斥经脉之内。她从藏身处跑出，借着一块块大石掩护，走向那只飞身腾跃的大雪猿。
婴尘绝早看到了她，故意逃向她的方向，果然，大雪猿恰巧落在近处，柳莹倏然一跃，浮雪剑朝前一伸，从大雪猿脖子后头直穿至前方。
柳莹剑法平平，可轻功却甚好，浮雪剑实是锋利卓绝，若非是它，刺不破这雪猿厚厚的皮毛与坚硬的皮层。
大雪猿想叫，却只发出低沉的哀鸣，婴尘绝蓦地刺出两剑，弄瞎了大雪猿的双眼，它轰然倒下，死了。
柳莹刚松了口气，却见其余大雪猿暴跳如雷，朝他们冲了过来，敏捷矫健至极。柳莹回头看婴尘绝，发现他呼吸沉重，已是强弩之末，料想方才抵挡血泪雨时，耗尽了他的内力。
柳莹急道：“卜典，杀了小奴！”
卜典摇头道：“这孩子是我师兄托付给我，不能杀，我弄晕他也行！”不料小奴往一处小洞一钻，没了踪影，卜典哪里抓得住他？
突然间，耳听得隆隆巨响，好似地震一般，一头前所未见的独角巨马飞奔而至，独角连刺，重创了两只雪猿。
雪猿大骇，四散而逃，柳莹心想：“这好像是山海经中描绘的...狰？它是来与猿猴抢食的？”
说来奇怪，那巨马并无害她之意，跑过她身边时，柳莹心中一动，伸手抓住它尾巴。那狰并未甩开她，带着她一路疾驰，柳莹凭借血莲真气，死死抓住马尾不放，被它带入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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