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虎爪断剑
柳莹跪在常抑面前,觉得自己像个卑微的、赤身的乞丐,她如此的无助而渺小,面对世界的险恶,毫无自保之力。
常抑回答:“你也见到了柳封侯。”
柳莹:“他至少没变成吃人的怪物。”
“可也差不多了,他被婴尘绝击败,虽然婴尘绝确实厉害,由此可见残鹤书并没什么了不起。”
柳莹道:“每个人的悟性和潜力不一样,柳封侯听了那声音,记载了声音传授的东西,可他没能学会,只得到了些皮毛。”
常抑:“你给我出去,怎么来的就怎么走,别再执迷不悟了。否则,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柳莹说:“是那匹狰送我至此,它已离去,我再没有退路。”
她没告诉常抑,但意思明显——我只有你可以依靠,即使你是个快要入魔之人。
常抑想了许久,点点头,转身步入深处,柳莹心生希望,顾不得危险,急忙跟紧了他。
她已经历过许许多多的绝境,但此时情况最为诡异。她跟随着一个入魔者,追逐着另一个入魔者,逐渐靠近那封印松动,或已解封的魔窟,
她希望常抑只是将残鹤书藏在了洞窟中的某处。
只要她拿到手,她会不顾一切地逃走,毫不停留,步履如飞,把什么都放弃,躲入谁也找不到的深山老林,研究此书,直至成为山中不老的、众人遐想无限的神秘仙子。
她先是见到了廊柱与大门,如同神殿、神庙般庄严,随后,她见到了那大洞窟。
一个巨大至极的黑洞。她站在洞窟边缘,见绿色的光从边缘处升起、凝固,又如烟雾般流转着。
魔音由此而来。
她不禁遐想这黑洞下方是如何深,如何玄妙,如何可怕,如何混乱。
又或者是完全的沉寂与冷漠。
所有的除魔士,哪怕是杨静那样的三脚猫,身临此景,也知道这下面意味着什么。
魔音的主人,异界的魔。
从没有人见到过异界后的事物,可能那只是除魔士的想象。
她抬起头,看不见死者的亡灵,但她知道,他们在这儿。
常抑转向一侧,说:“大师兄。”
柳莹见到了那个董沙,他看起来很英俊能干,外表如常,这与常抑不同,常抑满身血管,眼神有异,与他相比更像个疯魔。
董沙说:“师弟,你来的不早不晚,仪式已经完成了。”他注视常抑,面带微笑,并无敌意。他显然注意到常抑入魔的迹象。
常抑:“我看也差不多,不愧是大师兄,深得师父真传,可把咱们兄弟完全甩在身后,插翅难追。”
董沙:“我看你也被主人选中,这很好。主人被压抑了许久,饥肠辘辘,你带来了一个祭品,这也很好。”
柳莹心中一紧:“祭品?我?”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上了常抑的当!他果然完全入魔,先前表现的正常,只是为了将自己骗下来。
她怒火攻心,叫道:“残鹤书呢?把残鹤书给我!”
她本想说些别的,可还能说什么?
蓦然间,她双手被常抑扭住,反剪在后,她甚至来不及用血莲花,已然落入常抑掌控。
她心乱了,一时间举棋不定,想着拔浮雪剑,又想刺手指尖,这片刻犹豫让她付出了代价。
柳莹惊恐不已,尖叫着用腿去踢常抑,但常抑内劲渗透她经脉,柳莹腿脚酸麻,动弹不得。
常抑的笑容很邪门,很奸诈,让柳莹气炸了肺,吓丢了魂。柳莹又不争气地流下了泪,她明白自己死期已至,这时,她后悔自己为什么像个白痴一样追逐那虚无缥缈、莫名其妙的残鹤书呢?
柳家人的求生欲极为强烈,对她而言,多活一天有什么不好?
她骂道:“常抑,你这乌龟王八蛋,我草你娘!”
她一辈子没怎么骂过粗话,这已经是她所能想象的最肮脏的词了。
常抑看了看她,目光对准董沙,说:“大师兄,你亲手将她送入洞窟,讨好主人,才最为圆满,不是吗?我这等半途加入、投机倒把之辈,焉能有与大师兄同样的资格?”
董沙:“我无意再争什么功劳,而师弟需讨得主人欢心,你功力虽不高,可为人机灵,今日献祭此女,主人必然欢喜。”
常抑哈哈笑道:“大师兄对我如此恩德,我岂能不铭记于心?但大师兄是知道我的,我为人胆子不大,绝不敢逾矩,而且我新来乍到,不懂主人规矩如何。不如大师兄与我一同将这女子送入其中如何?”
柳莹骤然生出一股大力,一回头,张嘴咬常抑喉咙,常抑手掌加紧,将柳莹掌控住,柳莹力竭,没咬中他,可她神态狰狞而疯狂,可见她气愤已极。
常抑:“不如我打晕了她。”
董沙摇头道:“不可,她晕厥之后,体会不到主人的恐怖绝伦之处,未免可惜。好,就依你所言,你我二人共同献祭此女,也算全了我师兄弟情义,将来重新开始,为新主人效力,便有享不尽的好处。”
常抑大笑,押着柳莹,走向董沙,董沙也朝柳莹走来。当相距两尺时,董沙轻轻施展擒拿手法,抓住柳莹一只手臂,手法精妙,内力雄浑,柳莹全无抵挡之能。
顷刻间,董沙“啊”地一声,一掌打向常抑,常抑还了一掌,董沙鲜血狂喷,连退数步。柳莹见董沙胸口被利器刺中,渗出了鲜血。她这才发现浮雪剑已到常抑手中,他趁董沙擒拿自己的刹那,手臂悄然一伸,刺伤了董沙。
董沙森然道:“你想除掉我,独占主人恩宠?”
柳莹又吓了一跳:“这些疯魔果然各个不是好东西,连自己人都暗算。那魔音主人本就邪恶至极,恐怕也懒得管。”
常抑道:“你在想什么?你那主人脑子也不太灵光,没看出我是不是真中邪了。你功夫挺强,与婴尘绝差不多,只可惜随你主人,也失了魂般成了个疏忽粗心的白痴。”
柳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董沙打出一招“大浪淘沙”,霎时真气如潮,扑面而至,常抑身子一转,如同一只仙鹤般优雅舒展,将柳莹送至背后,同时单臂横栏在前,挡住了这一招。
董沙怒吼,扔出数柄长剑,如群星穿梭般攻击常抑,剑影迅捷异常,柳莹看得眼花缭乱,暗忖:“蜀山神功果然厉害!这等猛攻,连婴尘绝也未必能挡。”
常抑迅速退出剑阵,但一柄剑径直刺向柳莹,柳莹惊呼起来,常抑持浮雪剑,剑光一闪,将那柄剑斩断。董沙手朝前一扬,所有长剑如被无形的剑客持有,对常抑、柳莹一通穷追猛打。
董沙的飞剑动向诡异,进退皆出乎预料,每斩中山石,皆留下一道深深的口子。柳莹惊骇之余,却在常抑保护之下,一次又一次脱离险境。
常抑带着柳莹,躲到一块大石后方,柳莹喊道:“他挨了你一剑一掌,伤得这般重,难道是不死之身?”
常抑:“他竭力反扑,只是在硬撑罢了,以此功力运转,他持续不了多久。”
此时,数柄飞剑绕到大石这一边,常抑早在等这一刻,施展蛇拳,手臂延长,浮雪剑劈砍数下,敌人长剑应声而断。
柳莹道:“还有三柄剑!”
却听上方风声响起,柳莹心道:“不好!”
原来那董沙跃至大石上,同时,两柄飞剑绕至左右。董沙厉声喝骂:“将你们斩成肉泥,死无葬身之地!”吼声中,他一跃而下,长剑直指常抑头顶,剑气广泛,将常抑、柳莹一同笼罩在内。
柳莹心急如焚:“如何是好?”
常抑将柳莹朝外一推,从三柄剑的缝隙中突破出去,他身子弹起,飞身而上,也朝董沙刺去一剑。柳莹观察两人去势,知道董沙快而常抑慢,即使是两败俱伤的反击,也必然是常抑先死而董沙后死,更何况常抑一死,必然力竭坠落,董沙已是必胜局面。
董沙剑刃直指常抑面门,但常抑左手摆成虎爪,一抓,铿锵声中,将董沙长剑划成了数段。
柳莹没看见董沙的表情,因为下一刻,常抑的剑透入董沙的头脑。董沙闷哼,脑袋夹着剑,直坠在地,喀嚓一声,摔得头破血流。
柳莹心想:“他肯定活不成了。”仔细一想,更震惊于常抑的身手——在千钧一发之际,他非但变招奇速,指尖威力更是耸人听闻——董沙力贯双臂,剑上真气何等浑厚,常抑竟能徒手将此剑斩碎,其指力之强,只怕更在浮雪剑之上。
常抑走向董沙,柳莹赶忙跟上他,道:“他死了么?”
常抑道:“多谢姑娘替我蒙骗此人!”
柳莹死里逃生,忍不住破涕而笑,道:“混蛋!你怎地不早和我说一声?”
常抑笑道:“姑娘不太会做戏,如果早告诉你,你便做不出那逼真的咬人戏码,我这计策也会全盘落空。”
柳莹一把掐住他脸颊,道:“你真的没入魔?”
常抑道:“好像没有。”
柳莹道:“我说你没有,入魔的人,脾气不会这么好。”
常抑:“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利可图,我这疯魔帮姑娘一些小忙,也未尝不可。”
柳莹笑骂道:“放...放屁!你入魔个鬼!”她此时才想起自己是大家闺秀,说这粗话有些不妥,可又觉得在常抑面前,无需再有任何顾忌,这粗话便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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