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废墟朝圣
常影安慰金展几句，又问道：“你可知为何五龙教忽然要争夺这总圣教主之位？”
金展道：“大人，您自然知道现如今三界即将交汇之情了？”
常影点了点金展额头，道：“还不是你小子闹的！若非尔等复苏了空洞使者流赫，怎会有这等乱象？”
金展反倒甚是得意，道：“本教宗旨为联系异界，探寻奥秘，现如今仙、凡、异三界相通，我们五龙教自当远征，跋涉万里，迁往仙界，再往异界拓荒。这等大事，绝非五龙教任一分教能独自完成，必须有一位总圣教主振臂高呼，令大伙儿同心协力，共襄盛举！”
常影道：“难怪，难怪。”暗暗寻思：“我本头疼猎燕定下的难题，不料天赐良机，就在眼前！我先夺了‘圣总’，再命他们告知空洞使者下落，随后钻研五龙教功法，练成几门神功，下去与那流赫决斗。”
他道：“殷雷山在哪儿，你知道么？”
金展道：“咱们金龙教多方打探，知道大致方位，但那地方也在屏障之后的交界处，等闲难往。”
常影道：“你可知道法子么？”
金展道：“当然，还好金龙教一位长老渊博，翻阅诸般古籍，查到了一则秘闻。原来这夜郎城一到深夜，便有一种妖魔唤作‘夜郎’出没，若能找到这夜郎，杀之挖心，喝其鲜血，便能暂时抵达殷雷山本教总坛。”
常影道：“竟有这等事？可我听说百余年前，殷雷山毁于一场浩劫。”
金展道：“此节我所知不详，但要抵达殷雷之地，唯有此法。”
常影道：“那你们找着夜郎没有？”
金展恨恨道：“本已找到，我想亲自动手杀之，可偏偏这魏如淳出来捣乱，将老子...属下伤的不轻！”
常影道：“你告诉我夜郎在何处.....”
忽然间，从一房屋后，站起一黑色巨人，那巨人高丈许，面目狰狞，发须张扬，血盆大口，身躯透明，手上握着乱七八糟的兵刃，在他掌中如小儿玩具一般。
金展道：“便是...此物。”
常影骇然道：“这城中百姓一直面对这般怪物侵扰么？”
金展道：“原来身材矮小，走来走去的，只做些人畜无害的勾当，但受三界融合侵扰，才显出这般模样。我原先布置了十余人，钩腿的、蒙眼的、撒网的，都准备妥当了，然而那题西格与魏如淳暗中破坏，现在可是一筹莫展。”
正交谈间，只听一旁小蝶的声音传来：“对付个夜郎妖怪都这般畏首畏尾，‘老干侄儿’啊，你那名头是假的么？”
常影见她又坐在树上，背着个巨大的布包，包中血液渗出，将树木半边染成黑色，当是她已然得手，笑吟吟地眯着眼睛，似等着看一场笑话。
他再望向那夜郎，见它纵然凶恶，却只是自顾自走动，并无攻击自己的意思，他想：“自古听闻夜郎国有夜郎传闻，这夜郎平素与人相安无事，可一旦受人杀伤，必会死亡，但能复生，返回时变得异常残暴，手段狠辣，动辄灭人满门。他是人类怨气显形而已，无所谓善恶，只是一场报偿。我今天若杀了它，等它再度复原，此地百姓必会受苦。”
念及于此，对金展道：“不必了，带我去殷雷之地吧。”
金展愕然道：“可是大人，你如何....”
常影提高嗓门，道：“本座想怎样便怎样！你难道不听本座的话？”
金展面露喜色，暗赞道：“好威风！好霸气！这才是总圣教主的模样，我金龙门今天必胜无疑。”当即道：“既然如此，大人还请随我来。”
见两人走远，小蝶嚷道：“喂，喂，干侄儿，你是不是怕了？”
他与金展出了城，沿着崎岖破碎的道路，入密林，过山峦，行了二十余里地，见是一处寻常村庄，但村民望着他们，比出五龙教手势，常影恍然大悟：“这村中竟皆是五龙教徒？难怪各大派对他们剿灭得如此卖力，他们仍不断冒出来。”
金展道：“沿着这条道往村庄走，如果进了村庄，那就错了，如果到了一处怪异平原，平原当中有五龙祭坛，那就对了。”
常影运起剑影，带着金展一块儿，登时进入影界，这影界通向各方，本就能穿过屏障，呼吸之间，常影眼前，一片广阔的平原向四面八方展开，那平原小山散布，碎石遍地，乃是山崩之后落下的，经过百余年，碎石铺成了地面，便成了如今这碎石平地的形状。
金展鼓掌叫好：“大人一身奇法，简直高明得不可思议！”
常影仰天笑了三声，道：“以本座神通，本就不在话下....教主竞选之地在哪儿？咱们速速赶赴！”
只见另一矮小粗壮的黑袍和尚在旁行礼，道：“若贫僧没有看错，兄台刚刚施展的，竟是我黑龙教的龙影功夫？”
常影见这貌不惊人的和尚却彬彬有礼，也向他抱拳鞠躬，道：“晚辈人称‘皆无影’常影，无意中学得，大师莫要见怪。”
黑袍和尚道：“阁下之名，如雷贯耳。我黑龙教受昔日常抑大人恩惠极多，施主师承常抑大人，贫僧得见，三生有幸。贫僧法号无规，在此拜过恩公传人！”说罢向常影拜倒，常影赶忙将他扶起。
无规又道：“我黑龙教本推举我来争‘圣总’之位，但出家人与世无争，而龙影功夫亦绝无法与施主相比，故自愿退出，愿推举恩公为‘圣总’。”
常影一听，又惊又喜，道：“若大师愿推举我，五龙得其二，咱们是不是就稳稳拿下了？”
无规道：“选举规矩，还是强者为胜，似乎与支持者多少无关。”
常影顿感失望，道：“这样...也罢，还是多谢大师盛情。”
金展笑道：“无规和尚，先来后到，大人他是咱们的金龙使，怎能被你们黑龙教拐跑了？”
无规叹道：“教史记载，千年前，百年前，各有一位天纵奇才，练成了你我两教神功，随后排除万难，建功立业，成为我五龙教的圣总。可见你我两教素来便是有缘。”
金展点头道：“也是，我家大人本就要做‘圣总’。”
忽然间，前方山坡上走来十个老者，皆是消瘦羸弱，形如枯槁之人。无规与金展却道：“龙渊十老。”神色间有些敬畏，但另有些不快。只听十老说道：“各分教推举者，到齐了没有？”
常影听附近小蝶喊道：“黄龙教的到了！”李槐道：“青龙教的到了！”又听不死鬼母凄凄切切的声音响起：“赤龙教的...到了。”常影不见他们人影，忙道：“黑龙、金龙教的也到了！”
十老举起手中木杖，指向天空，霎时烟尘滚滚，目不见物，待雾气散尽，周围已站着约莫五百余人，衣着五花八门，大抵可归为五色，皆是五龙教徒，他们原先就在村庄中，此刻被龙渊十老以仪式送过屏障，来到了这殷雷废墟。
常影问道：“这龙渊十老...是神仙还是凡人？”
无规道：“他们是被困在交界处的，说是仙人也行，说是鬼怪也行，甚至可能是幽灵。总而言之，十老一辈子也无法离开此地。或许便是他们，传播异界魔神的思绪，并赐予了三狱魔长生不死、死而复生之能。”
常影与小蝶、李槐、不死鬼母同站在一高台上，被众人看着，众人低头祈祷，神色肃穆，气氛有些不安，有些躁动，有些戾气，更有些仇怨。
常影心想：“五龙教被称为邪教，虽多有冤屈，可毕竟名下非虚，若不是这十老在场，他们自个儿只怕便要杀个血流成河。”
十老道：“只此四人，再无旁人参选，是么？其余诸位可有异议？”
小蝶道：“如此倒也爽快，相信不久便能分出胜负。”
忽听下方一少年道：“各分教皆要出人比武，为何如今只有四位？”
常影朗声道：“本座受金龙、黑龙重托，一人代双龙出赛。”此言一出，脑中忽而想起一事，顿感后悔：“我该让金展或无规上台替我掠阵，否则白白放弃一帮手。”可转念又想：“大丈夫无所畏惧，一骑当千，如今他们皆是单人上台，我岂能被他们比下去？”
又有一面目阴沉的老者道：“我认得此人，他是昔日常抑属下！常抑此贼，杀我金龙教、黄龙教、赤龙教、青龙教教众甚多，与我等有不共戴天之仇！”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一女子尖声道：“这么说，他是冒充本教信徒的奸细，根本无资格去争‘圣总’了？”
离她不远处一教徒森然道：“我的儿子也死在你的情丝毒之下，而青龙一脉杀我黄龙教徒，难道还少么？”
那女子身边众人高声道：“我青龙教司职维护交规，执法侱行刑，虽与尔等同教，便认不得你们黄龙教这群异端邪说！”
双方想起多年仇恨，无不咬牙切齿，攥紧拳头，一时间吵得不可开交。那老者大声道：“龙渊长老们！你们也瞧见了！这常影非但是仇敌，更是大奸大恶，他一来便要令我等自相残杀，死伤无数，令本教分崩离析了！这样的人，若不将他大卸八块，分而食之，如何能解心头之恨？”
常影道：“那是常抑大人做的事，杀的人，与我常影有什么关系？”其实，他隐隐觉得非但有关，而且关系极大，便是全算在他头上也无不可，但此时却万万不可承认。
金展一声长啸，盖过众人吵嚷，道：“大人是金龙使，这是金龙神明明白白说了的！谁再敢啰嗦，我便让他尝尝我的小无量刀！”
无规也道：“我黑龙一脉上下，皆愿追随常影施主。”
此刻龙渊十老道：“既然来了这儿，到了台上，便是五位龙神选中之人，若他胜了，便是总圣教主，若他败了，尔等将他千刀万剐，我等眉头都不皱一下。谁人再敢喧闹，便逐出本教，自生自灭去吧！”
常影见众人霎时鸦雀无声，脸色沉痛，似在忏悔，他想：“莫非这五龙教也用得什么乱世浮鱼之类？又或者另辟蹊径？”
小蝶捏了捏他肩膀，道：“瞧你这张脸，可把你吓坏了么？莫担心，等你输给我之后，还有更可怕的事呢。”指了指下方，做了个凌迟处死的手势。
常影一瞧，登时哈哈大笑，小蝶恼道：“你还笑的出口？我等会儿便让你知道厉害！”
常影道：“我若赢了，五龙教所有秘籍法宝，全都属于我！我想到此节，高兴尚且不及，怎会害怕？”
小蝶道：“你少强颜欢笑！我看出你心里可不好受呢。”
常影道：“我刚刚憋着笑，也不能显得太过高调，令人生厌罢了。”
小蝶“咦”了一声，仔细瞧他，道：“你这话....怎地.....很像一个人？”
常影喝道：“五龙秘藏，近在咫尺，无尽神功，唾手可得！本座再也忍耐不得了！你们三个一起上吧，常某又有何惧？”说罢拔出长剑，一指长空，一条金龙，一条黑龙，盘旋在后，遮天蔽日，声势令全场惊骇，无不大呼大叫。
在场有老者熟知教中传闻，立时说道：“这是...这是那位金影双龙圣教主的神功！莫非...莫非此人....”
另有人厉声驳斥道：“他一教外奸贼，偷学了本教绝学，那更是容他不得！依我之见，当趁着人多，一拥而上，将他宰了，否则一旦本教落在他手里，只怕有覆灭之忧。”
此人附近一人附和道：“百年前那位‘金龙剑影’实则是本教的大罪人，正是他宠爱教外一来历不明的女刺客，才导致本教大难临头，圣地殷雷山毁于一旦，数千教徒沦为累累白骨！这常影若是得势，定会重蹈覆辙！”
小蝶暗忖：“瞧他这功力剑法，若当真动武，我胜机渺茫，但若就此退却，岂不丢了师父的脸？”
却听为首的龙渊长老道：“四位眼下暂无需动武，殷雷山多年前毁于一场天灾，本教圣物亦埋在这废墟中，四位进入这废墟，谁能将圣物取回，交还至我手中，便是咱们的圣教主了。”
常影叹了口气，道：“这安排得是什么？还得让本座多费一番波折。那圣物究竟是怎样的？”
众龙渊长老道：“若是本教信徒，信仰坚定，绝不会不知道。”
常影心中一凛，望向金展、无规，却见两人紧紧闭嘴，毫无透露之意。他想：“糟糕！糟糕！这两人也是不知变通的。”
李槐笑道：“太快结束，未免无趣。多耗些时光，便好得多了。”足尖一点，施展身法，飞快前行，入了深山。
那不死鬼母并不多言，竟从高台飘下，腾云般飞向远处。
小蝶暗忖：“他不知道圣物，那就好糊弄多了，而这地形险恶的废墟，我也更能施展手脚，不必与他们正面冲突。”说罢握着常影的手，对常影笑道：“干侄儿，事到临头，你终究还得靠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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