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虎鹤降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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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虎鹤降魔

  常抑郁先拍出一掌,此掌如鹤翼遮天,气罩六合。常雪鹰出刀还击,也似巨龙腾空,震撼天地。这一招相拼,两人不分伯仲,但常抑郁感到常雪鹰刀中力道诡异难测,时而快若闪电,时而停滞如冰,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在动静之间蕴藏着极大的力量,只要他心念一动,立时会爆发而出,势不可挡。

    他心想:“此战与云隼那一战颇为相似,两人武学颇有相通之处,虽一人用剑,一人用刀,可道归一途。”

    常雪鹰双目血红,但其中凶光已然收敛,他只是麻木,麻木地想杀人,想毁灭,依靠杀戮来填补他心中的空洞。常抑郁甚至怀疑他前世灵魂是个毁天灭地、杀人无数的狂魔。可偶然间,又能从他某一次出手、某一次犹豫,察觉到他内心的迷茫愧疚。

    不多时,两人已斗了数千招,常雪鹰藏得暗劲越来越大,一旦释放,整座山、甚至整个山脉将荡然无存。常抑郁时刻留神,但并未处置,他足踏虎步,手舞鹤形,阴阳轮转之间,攻势愈发强盛,似是想尽早将常雪鹰击败,以此化解灾厄。

    他与云隼的不同之处在于,上一回交手,云隼神速如光,令人陷入交织的光网中,顷刻间便能将人斩碎,而舞动之际,火光冲天,变化不尽,妙法无俦。而雪鹰的刀法浩浩荡荡,气势雄浑,虽不慢,但并非一味求快,而是在厚重之中寻求应变,正可谓厚积而薄发。两人皆追求力量的极致与精妙,也都似能带来天地震荡,万物浩劫。

    但对常抑郁而言,万变不离其宗,他已悟道,故能从大道层面,瓦解敌人一切功法。

    常雪鹰终于打算释放积蓄的剑气,但常抑郁双臂一圈,一层层圆球将那剑气围住,常雪鹰微微一愣,发现那剑气急剧衰弱,如被泄洪一般。此时,常抑郁一掌遥击,掌力如浩瀚星河,将常雪鹰击落在地,城市因此一掌而被摧毁大半。常雪鹰刚欲站起,常抑郁令万道白雷击中了他,这白雷中蕴有宁魂归心之法,亦有削弱驱散之术,常雪鹰那暴躁的灵魂逐渐平息,转瞬间,他收起浑身异象,又变成了那个平凡少年。

    常抑郁将他扶住,心想:“孩子,你体内灵魂的力量仍被压制着,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蚩尤刀仍在常雪鹰手中,常抑郁想:“这刀几经辗转,到了他手里,似乎本就是属于他的。仿佛阿九只是一个转交者。”而这柄刀最初埋藏的地点,是残鹤在梦中传授常抑,至于它的来历渊源,常抑一概不知,也不知有何危险。

    回到上层,见阿秀遍体鳞伤,身上鲜血淋漓,应当是被崩塌波及。她瞧见两人,喜上眉梢,顾不得疼痛,忙道:“雪鹰他....他怎么样了?”

    常抑郁微微一愣,道:“儿媳,不是让你躲远些么?”

    阿秀道:“我离得近些,虽然帮不上忙,但总觉得好过一些。”见常抑郁笑容中有讥讽之意,忙道:“我的伤不碍事,夫君他呢?”

    常抑郁道:“有我在,一切安好。”

    阿秀道:“刚刚...他似乎被邪魔附体.....抑郁,你知道那是什么?”

    常抑郁道:“放心,他还是他,是我儿子,也是你夫君。”

    阿秀嗔道:“你这人真是损,为何老占我俩便宜?”

    常抑郁愕然道:“若不是我,你俩能成么?这件事我从始至终,居功至伟,你二人怎能不认?”

    阿秀抱住常雪鹰,看着他的脸,忍不住亲吻他,心中怜惜无比,心想:“无论他是否会再现出那....魔相,他绝不会害我。刚刚不过是意外而已。”

    抑郁点点头,化作一缕青烟,从两人身边消失。阿秀叫道:“抑郁,抑郁,你在么?”抑郁并不回应。

    阿秀心想:“不愧是常影叔叔,不,公公的儿子,雪鹰身边总是诸多怪事。”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常雪鹰苏醒,见阿秀如此伤势,心如刀割,魂不守舍,阿秀笑道:“都是皮外伤,不打紧。”

    常雪鹰全然记不起发生之事,只说:“我记得我被百泉...”

    阿秀道:“是啊,但之后...”转念一想:“最好莫要提醒他,以免旧事重演。”又道:“...但之后抑郁出现,替你解了围。那百泉已经死了,你已经报了仇。”

    常雪鹰松了口气,道:“事到临头,还是得靠抑郁。”

    阿秀道:“是啊,他除了总是贫嘴之外,对咱们是真的好。”

    常雪鹰左右细看,认得回去的路,走了两步,发现怀中塞着一圆滚滚的侗事物,取出一看,是那黑红甲胄的头盔,他笑道:“还是抑郁想得周到,正愁回去没法向帝皇交差,这下可好,万事大吉。”

    阿秀问他常抑郁之事,常雪鹰只说他自幼相伴,自己从不问他来历,他甚至以为抑郁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但现在才知并非如此。他问:“怎么?你觉得抑郁古怪么?怎地老是问他?”

    阿秀道:“既是因为他古怪,也是因为感激他,他救了咱俩的命,总得设法报答呀。”

    常雪鹰答道:“夫人此言差矣,我和抑郁是过命的交情,若是谈及人情恩义,那可就太生分了。”

    阿秀吐吐舌头,道:“好吧,你们男人间的义气我是不懂。”

    又前行了数里路,谢羽民与众弟子就在前方,但见其中弟子大半已死,众人啼哭不已。

    阿秀查看众人尸身,见并无伤口,皆是因受仪式中的毒气而亡,叹道:“谢爷爷,还请节哀。”

    谢羽民木然看她一眼,对常雪鹰说道:“你过来。”

    常雪鹰不明所以,走到近处,也道:“前辈,有何指教?”

    谢羽民说道:“跪下,拜我为师。”

    常雪鹰吃了一惊,阿秀心想:“夫君武功绝不在谢爷爷之下,为何要行拜师之礼?”

    谢五修也道:“师公,这....这倒也不必。”

    谢羽民喝道:“你还不快跪?真要老儿我先死在你面前么?”

    常雪鹰只道他疯了,但忽然间瞧见他眼神,竟有暮年悲壮之感,无丝毫狡诈虚伪。他端端正正地跪下,双手伏地,拜了三拜,道:“前辈,还请收我为徒,我会对您尽孝,报答您对阿秀与我的恩情....”

    谢羽民道:“我对你没恩,你对我有恩!但依照本门规矩,百羽剑只能传给本门弟子,我唯有出此下策。”

    此言一出,众人皆大惊失色,谢五修更是嫉恨交加,道:“爷爷,你要将百羽神禽....交给这人?”

    谢羽民一巴掌狠狠打在谢五修脸上,谢五修嗷嗷直叫,翻身栽倒。谢羽民指着他骂道:“什么这人那人的!雪鹰救了你我,有情有义,今后还得多多仰仗他!他现在是你师叔了!”

    常雪鹰忙道:“师父,弟子才德浅薄,难堪重任....”

    谢羽民抓住他手腕,道:“宝剑赠英雄,这百羽剑在我手上,徒然糟蹋了它的神力。你得此剑后,务必要在乱世中护得我琅环宗安全,莫要如我一样,犯下这般大错!”说到此处,已老泪纵横。

    常雪鹰受到触动,只感到他身上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哀,不知该如何回答。谢羽民捧着长剑,脸上神情庄严,眼神坚定无比,不容他拒绝,将这上古神剑交在常雪鹰手里,又道:“此剑中自有一套剑诀,我始终未能参透,你得剑后,梦中会得到此剑历代主人秘传。只要你能练成,则踏入穹顶境界,毫不为难。也唯有仗此神功,方能在乱世浩劫中闯出名堂。”

    常雪鹰说:“我是南宋凡人,与仙界圣宗主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谢羽民道:“圣宗主已走上邪路,今后你与他对敌,无需顾忌,但切不可以我琅环宗的名义行事,先前我对你无礼,是我老来心急,你莫要介怀。孩子,我老来能得到你这么一位出众的弟子,足感欣慰。你记住,若无菩提境界,莫动用此剑,此剑会选其主,不但我选中了你,它....它也选中了你....”

    常雪鹰虎目含泪,不禁颤抖,道:“师父何出此言.....”

    谢羽民盘膝坐直,其姿态坚若磐石,不怒自威,忽然口中吐出鲜血,就此气绝。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受魔音影响,杀了心爱弟子的事,此后奋力杀敌,不遗余力,也只是一心赎罪,更因此油尽灯枯,自知命在顷刻,好不容易强撑着等常雪鹰返回,用尽最后力气收徒传剑,心中再无遗憾,就此仙去。

    常雪鹰说道:“得把恩师的尸骸送回琅环宗。”说罢将他背起,突然间,谢五修伸手抓住百羽剑剑柄,常雪鹰微微一愣,任其得手。谢五修喝道:“松开!”用力一夺。常雪鹰果然松开手,剑柄飞起,正中谢五修胸口,他惨叫一声,吐着血摔了一跤,指着常雪鹰骂道:“这小子卑鄙无耻,用本门神剑伤我,伤自家同门!”

    众人看着这一幕,非但不阻止,反而眼中充满敌意。

    常雪鹰说道:“此剑是师父托付给我,诸位亲耳所闻,至于你的伤,非我造成,而是你夺剑之故。”

    席湟水道:“大伙儿都看得清清楚楚,是你这奸恶狡诈的凡人打的!”

    阿秀一听,怒不可遏,她本性文静,不喜争执,但若是谁欺负她的丈夫,那可正如捅了马蜂窝。她喝道:“你们是聋了还是瞎了?剑在我夫君手上,你们夺剑受伤,还赖我夫君?”

    谢五修道:“阿秀妹妹,这凡人奸恶诡诈,精通迷魂法术,你和爷爷都着了他的道了!你快清醒些,现在回归仙途,为时未晚。”

    阿秀掣出柳条剑,森然道:“谁再多说一句,莫怪我剑下无情。”常雪鹰挡在她身前,阻止她与敌人冲突,却又无可奈何,连连摇头,心想:“这些仙界人,简直不可理喻。我拜师发誓他们都听见了,也知道不是我对手,为何还这般凶巴巴的?”

    抑郁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道:“有何不可理喻?若换做是我,也绝不容许你一外人带走这柄本门神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凡人尚且谋财害命,仙界人竞争之心,远胜凡人,如何能眼睁睁看着镇派之宝旁落?”

    常雪鹰喃喃道:“原来如此。”

    谢五修试图拔剑,席湟水等弟子在旁望眼欲穿地盯着他,突然间,众人伸手,抢作一团,各使擒拿手段、本门绝学,直往同门亲人身上招呼过去,抢了片刻,众人身上多处受伤,或是被咬,或是被挠,一时恼羞成怒,刷刷刷声响,众人拔出剑,你指我,我指你,大声喝道:“松手!松手!”皆是面目狰狞,气势汹汹,当真比面对北魏敌人时凶恶百倍。

    谢五修道:“谢羽民是我爷爷!这柄剑自然是要传给我的!爷爷已经死了,你们有何面目跟我抢?”

    席湟水道:“论及本门武功,你比我弱得多了。同样是洗尘境界,你现在洗去五垢了没有?”

    另一老门人说道:“你们与我相比,都是小辈,我可是你们师叔!已几乎踏入遁天了!他妈的,谁再不松开,莫怪老子大开杀戒!”

    常雪鹰本不想管这百羽剑之事,可见众人剑拔弩张,自相残杀,想起自己对谢羽民誓言,倏然一动,已将百羽剑拿在手里。众人大为惊骇,这时又将矛头对准了他。

    常雪鹰说道:“此剑我代为保管,你们别再惦记,等将来有缘回到琅环宗,我会选一位合适的传人。”

    谢五修大叫道:“你不如现在传我,我正好合适!”

    常雪鹰说道:“你功力不足,连剑都拔不出,还多说什么?师父说了,唯有菩提境界方能运用此剑,但若剑选不中你,只会伤了自己罢了。这句话你们没听见么?”

    谢五修原本不知剑上奥秘,只道一旦持剑在手,便至菩提境界,此后在这儿发号施令,再无人胆敢多嘴。但听闻此言,不禁沮丧,暗忖:“此地危险,先离开这儿,回归本门后,再找父亲商量,另做打算吧。”

    众人纵然不愿,可眼下谁也不是常雪鹰一招之敌,况且旁人得到此剑,也只会引发另一轮混乱,谁也讨不了好。

    席湟水眼珠一转,别有计较,道:“此剑还请雪鹰师叔收着。但还请师叔先发下个誓,等将来回到本门之后,定会择人传剑,绝不会监守自盗,私藏不给。”

    阿秀摇头道:“我丈夫说过的话定然算数,你们愿相信就罢,不相信也罢,少在这儿给他下什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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