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三章 事情不该是这样子的!
夏天与古山不熟，依然能体验会这份不能与老友告别的难过。
但影可能早有心里准备，没有表露出太多遗憾。
她抚摸茶具，突然来了兴致：“机会难得，手边也有茶具，不如就由我来试着泡一壶茶吧？”
夏天立刻想到那自称灾难的厨艺，不作回应的投去怀疑视线。
以前，影应该会用一本正经的语气来解释，但现在，多了几分被小瞧后的语气加重。
“我看过古山泡茶，很多次……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说完，就开始动手。
无需柴火，直接以雷电聚集在掌心，把水烧开。
茶叶一冲而散，芳香扑鼻。
出乎意料，影的茶艺很优秀。
“怎么样？”
“好喝。”
夏天是个粗人，品鉴不出深层次的味道，只要不苦不涩，就算好喝。
影抿上一口，比起古山，还是差了许多味道。
她把玩着温热的茶杯，低头望着树立的茶叶。
“我很少有机会喝茶，闲暇时间几乎都在练武……绝大多数时候，古山都是在为前任雷神，也就是我的姐姐「雷电真」泡茶。”
自从夏天来到稻妻，已经多次听说过这位前代雷神，但从未真正的去了解过。
不免好奇的想要探听：“真是个什么样的人？听起来似乎与你完全不同？”
影点点头。
“嗯，刚刚古川所说的理念，即是真一直秉持的，对现实的看法。”
“在真眼中，世间最难能可贵的事物是「梦想」，即是生命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你闯入「一心净土」之时，我远远望见天空中无数象征愿望的星星被点亮，心中产生了些许动摇。”
“如今看来，她是对的，而我误入了歧途。”
很久很久没有与人聊到过姐姐了……甚至说，似乎从未与人聊起过她。
于是，这一谈起，那些回忆不断上涌，难以止住。
“真比我想得更远，在她看来，名为「梦想」的状态，比「愿望」更加虚幻抽象。”
“「愿望」所指向的，大多是某种实际的物质或结论，总是有穷尽，总是会被新生的「愿望」取代。”
“真所关注的，是驱使人类不断产生新「愿望」的动力，这种动力根植于本能，换言之……它也是一种永恒。”
“……”
简单总结，真认为的永恒，并非是单一的愿望，而是为了梦想，不断创造愿望的人。
只要人还有对梦想的渴望，愿望就会源源不断的生成，不管愿望是消失了，还是实现了，都会有新的进行补充替换。
这样的积极更替，不曾间断，便是真认为的「永恒」。
此前，影无论如何都没法理解。
为什么一切向前流动，不断变换的同时，也能算是维持着永恒呢？
现在才发现，姐姐那看似单纯的想法，实际却是更为成熟，也更有远见的智慧。
梦想，即是对美好未来的期许，为此，才有了愿望的不断更替。
从这一点上看，夏天倒是与真不谋而合。
也让他对这位素未谋面，可能永远也不会见到的姐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或许不该提，但还是问出了口。
“真，是死于那场在「坎瑞亚」发生的灾难吗？”
“嗯，她瞒着我，独自前往了坎瑞亚……”
夏天问，是想要确定一件事情。
他知道草之国的前代神明死在了坎瑞亚，没想到稻妻的神明也是如此……
一场战争，竟然陨落了两位神明。
而影接下来的话，更令夏天震惊。
“真和我不同，真完全不精于武艺，过去每一次遇到类似危险，都是由我代为出面的……”
“那一次情势实在是迫不得已，真只能将我抛在身后……不，应该说，是将我藏在了背后。”
“等我察觉到这一点……一切都太晚了，我只来得及见到奄奄一息的她。”
！
夏天心里的弦紧绷一下……
真知道自己不精于武艺，去坎瑞亚等于送死，但情势迫不得已，必须要去……
这就证实了，七位尘世执政将坎瑞亚的覆灭，确实是天空岛的命令，且不容违抗。
真知道影的武人性格，必然会冲锋在前……所以，选择由自己偷偷前往，以命代命。
这些画面大致在夏天脑海中形成，对真的敬佩又多几分，对天空岛的厌恶也是如此……
而本已经不太在意的事情，再次填满胸腔……坎瑞亚的覆灭，到底是因为什么？
思虑先放置在脑后，继续听影在倾诉。
“那时，她已经昏迷不醒，我唯有进入她的意识空间……如同「一心净土」般的地方。”
“在那里，我们作了最后的道别，我哭得很伤心，直至那时我也依然不明白她的想法。”
“「为什么先抵达坎瑞亚的人不是我而是她？她为什么要瞒着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袒护』吗？」”
“正是在那里，我下定决心，要追求永恒……追求不会再失去的永恒。”
“为了见证这份决心，我将她即将崩溃的意识空间留存下来，带回了稻妻。”
影抬起头，眼眸似有水气，变得迷离，但视线依然能够穿透山腰的晨雾，去到最顶端的樱花神树。
“回到稻妻，我惊讶地发现，影向山上出现了一棵巨大的樱花树，也就是你们所知的神樱。”
这一句，领夏天不由发出疑问：“出现？神樱不是说很早就出现了吗？”
影点点头，又摇摇头。
“嗯，那时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告诉我，神樱自古便存在了，不明白我在惊讶什么。”
“没有人质疑这件事。”
“可神樱的存在，与我的记忆有着明显出入，似乎只有我能感觉到它是凭空出现的。”
“最终，我只能认为，这是由那片意识空间引发的神奇现象……”
“借助神樱树之力，我得以平息稻妻那场魔物灾难。”
“现在想，可能是真的力量吧……比起她对这片土地，对人们的热爱……我还差得很远。”
“……”
在影的认知中，突然出现的神樱树，对其他人来说，却是一直存在的。
或许是很难解开的谜团，不能太过纠结。
说了很多话，还剩最后一杯茶，影将茶水撒入大地：“最后一杯茶，就敬给茶匠吧……”
然后。
如同下定某种决心，不允许拒绝的拉住了夏天的手：“陪我去最后一处地方吧！”
夏天愿意陪影去任何地方，只是奇怪：“最后？不是说这里就是最后的节点了吗？”
“对于神樱来说，这里就是最后了，但对于我来说……我还有不得不面对的「节点」。”
影目视前方，脚步踩的踏实。
……
一直往上，在半山腰寻到了一处隐秘的山洞。
乍看之下没什么特别的，可去到深入，居然有一座贴着岩壁的红色鸟居。
山洞里有鸟居，就已经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鸟居居然贴在岩壁上。
想到神樱大袚，那岩壁会不会是幻术或者某种伪装？
但夏天靠近后，用手抚摸上去，并没有明显的魔力的反馈。
雷光闪亮洞穴，影凭空召雷，将鸟居正中的异次元入口激活。
“这里是曾被我亲手封存起来的……雷电真的意识空间入口。”
如果意识还留存，是否代表真还活着？
夏天问了出来：“真还活着？”
“只能说，她还存在……但，我已经无法感知到她了。”
“即便这样，这里依然是我的一方净土。”
“我时常会在这里冥想，会在这里怀念，也是在这里……我赋予了人偶将军坚守永恒的职责。”
“现在，该去改变这一错误了。”
影说完，没等夏天询问，便步入意识空间内。
夏天紧随其后。
和「一心净土」相似，但要明亮许多，仿佛能从空气中，感受到真的温柔。
眼前！
还以为是照亮镜子，又多了一位雷电将军。
仅从外观，无法区分，夏天第一瞬间还以为是真……但随后，就明白了。
是人偶将军。
在意识之海，共用一具身体的两人，得以相见。
她似乎恭候多时。
无视夏天的存在，将手中的「无想一心」指向影。
宣言道：“此身为内在的协助者，亦是法则的守护者，如果内在想要背离法则，那此身……便化作修罗。”
“怎么回事？”
夏天感觉不妙，他已经猜到了故事的发展，但还是很惊讶的询问，想要以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来寻求不同于猜想的答案。
可惜，影的回答正是夏天所预料的。
“如她所说，一旦我有了「改变」的念头，她就会视我为敌……这是我为自己设下的防御机制。”
影作为武者，对敌人果决，对自己更是残忍，她从不给自己留下退路。
当初的她，认为自己的意志，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可如果改变了，如果有了新的想法。
谁能肯定，未来的自己比过去的自己，要更为坚定？
谁能肯定，这份坚定，不是因为受到了无可抵御的「磨损」？
所以，影给雷电将军设下了对「永恒」的防御机制。
人偶将军目不斜视，自始至终没有望过夏天一眼。
“此身，象征无上威严，被授予统领一国之权，凝聚了「雷电将军」的一切。”
“自然也继承了你前行时不断失去的痛苦，以及，想要抵达永恒的决心。”
“一切都是为了对抗「磨损」。”
“决心、勇气、爱慕、仇恨……都会在时间长河中变质扭曲。”
“唯有「法则」永恒不变。”
这些话并非宣誓，而是在重复当初自己被制造出来时，影所说的话。
她此刻的刀刃相向，并非是叛逆，而是在贯彻影曾经的意志。
影不否认：“这的确是我制造你之时的想法……所以，你现在是我必须跨越的高墙。”
两人都是武人，不善于苍白无力的言语辩驳。
她们对话的方式，只有战斗这一种。
澄净的天空出现阴霾，好像有真在哭泣的声音，却被雷霆的震怒淹没。
「无想一心」在人偶将军手中闪耀：“我是你的过去，我是万世不变的法则，我是「永恒」的守护者。”
影则握持着伴随了她一生的薙刀：“而我是，许以臣民一梦的——「雷电影」。”
电光交织，一触即发。
“等等！”
夏天的吼声在雷鸣中，亦有震响。
他无法接受。
他难以表达。
“不是！没道理啊！”
他去到两人之间，不解的左右相顾。
“不是相处的很好吗？无论是影，还是将军，我们明明可以一起逛街，一起吃饭，只要在多有一些时间，一定能够找到彼此都能接受未来……为什么要这样？”
夏天想要挤出笑容，但大概比哭还要难看。
太过突然，这一刻的他，真的没有准备。
穿越而来，或许曾在「天理维系者」之下，感受到过死亡的恐怖。
但他还没有像这样，明明不用付出生命，却感觉如此的无力。
“正因为如此……正因为有了那些与你的记忆，所以我才改变了对永恒的看法。”
影走近两步，来到夏天面前，将他举起的手掌按下。
“我想，因为你而动摇的，应该不止我一位。”
她仰头望向人偶将军，喊话道：“正因为你动摇了，所以才会想要尽快的决断……将军，你也不否认吧？”
人偶将军沉默不语，在看到夏天无助眼神的那一刻，她的目光有所闪躲。
这几日，她无数次的对自己发布命令。
我是永恒的守护者，我存在的意义，便是维持影曾经决定的永恒……
影因为磨损，所以动摇。
但我，是为「永恒」创造的工具，是可以经历磨损的「永恒」守护者！
如此，人偶将军下定决心，要将与「永恒」渐行渐远的影，带回正确的轨道。
现在，立刻，不再等待。
两月之前，在将影击败，离开「一心净土」的时候。
夏天曾听到过人偶将军对影作出改变的质疑，认为她是受到了无可抵御的「磨损」。
让夏天知道，如果影决定改变自己的意志，那这两人，必有一战。
所以，他很努力的去与人偶将军接触，在改变影的同时，想让人偶将军也知道，事情发展的美好。
或许，没有那么简单，但只要给予足够多的时间，一定可以……
但现在。
证明了，一切都是徒劳。
不仅如此。
还因为自以为是的主动接触，让人偶将军更快的作出决断，导致了这场战斗的过早触发，以至于没有一点准备。
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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