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探寻
这一等，任窘就干坐着等了一个小时。
在这一个小时里，就没有一个人出来要审讯他的。
就仿佛只要把他圈禁在这青白色的房间里，那些带他到这里的人的任务，就此可以宣告完成了一般。
任窘并没有在这房间里，发现有监控设备。
不过他并未因为没找到监控设备，就放松管控自己的表情。
在这个存在魑魅魍魉的任务世界里，利用魑魅魍魉的手段，构建一个不依靠传统光学监控设备的监控体系，并不难以想象。
上一个任务世界，那些细思极恐感虽然来自替活机制。
但那个未来社会对他那被他接管前，全程无死角的监控体系，却真的存在。
不然在他创生了负责接管他遗留一切的人工智能，做好了离开任务世界准备后，那个摸鱼人工智能也不会半怀疑半判断地问他是不是外来存在了。
“唉......”
任窘带着强烈的悔不当初情绪叹息出声。
当然，这后悔自然是他装的。
虽然等了一个小时都没人来审问他这一点，确实出乎了他预料，但出乎的有限，还不至于让他后悔因为自己的主动而被抓、被监禁。
他做出这种伪装，是常人犯错被逮以后的常规表现。
无论是后悔自己不应该犯被逮的错误，还是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做的再小心一些以免被逮，不过既然既定事实已经摆这里了，还是应该表现出该有的后悔才行。
至于他这声后悔的叹息，被这里利用非常规监控手段观察他的人怎么理解。
那这就是别人的事情了，与他无关。
虽然被困在这青白房间中心的特制座椅上一个小时，但任窘并不是无所事事的干坐着。
他注意到，这个青白房间里的发光物质浓度，在这一个小时里，是随时间逐渐上升的。
而这些发光物质浓度上升的主因，很明显，自然是被监禁在这房间里的他了。
那个死在他脑内学堂里的红衣镜子恶灵，经过这段时间的消散，已经被剥去了构成它红衣形象的外层。
只留下一个人形的，勉强能通过局部特征辨别男女的发光体。
先前从他全身散发出去的发光物质，都会在混入空气里一段时间，失去其发光特性。
但在这绝对是特制的青白房间里，散发出来的发光物质不仅被困在了这一小片空间里，而且其发光特性也大致保留着。
好在发光物质的光度，就是随浓度上升了，也不怎么刺眼。
所以就算昏暗的青白房间被发光物质照得白亮，他也无需闭眼护目。
这个房间能困住构成镜子恶灵基础的发光物质，那它当然也能困住镜子恶灵本身。
那些带他来到这房间里的人，大概率是把他当成了那个附他体的红衣镜子恶灵了。
青白房间被发光物质照得白亮，不过这只是他视角里的情况。
他今天清早外出晨练的时候，还是被那些看着像公方的人员带来这房间的路上，仍不停发散着发光物质。
但他注意到。
无论是晨练时的路人，还是负责搜寻带走他的那些人，都没有注意到飘散到他们眼前，乃至他们眼里的发光物质。
就仿佛发光物质不存在一样。
晨练时遇到的路人注意不到发光物质，还能用没有天赋来理解。
那些负责搜寻带走她的人注意不到，这就意味着，要感知到发光物质的存在，需要特定的天赋或特定的辅助工具。
至于他为什么能用肉眼看到。
或许与那个成功附到了他身上，却因为学知识而死的镜子恶灵有关。
这种能直接看到发光物质的能力，很有可能就是红衣镜子恶灵，以及其背后的其余魑魅魍魉存在特有的一种本能。
他很有理由怀疑。
先前在地下停车场环境，被他感知到视线的存在。
其实就是被他散发出来的发光物质吸引而来的怪异存在，只不过摄于他周围的那些人，连身形都不敢显露在他的视线里。
“唉......”
继续一声后悔的叹息。
一脸愁容坐着的任窘，却在脑内连续发出一道道指令，控制着房间里的发光物质。
只要这些从他身上发散出去的发光物质，不在空气中失去其发光特性，那就能勉强受到他的指令控制。
想要控制这些发光物质做一些复杂造型，很难。
别说是以‘聚土成金’的方式实际出现在他手上，就连构成‘土’都做不到。
他现在正在做的，就是特殊针对其中的几粒，让它们以他为圆心，环绕着他做公转运动，并加速它们。
其中被他加速得最快的那一粒，已经达到光速的十分之一。
这种来源于红衣镜子恶灵的发光物质，也具有波粒二象性。
在低速运动的情况下，它们以粒子的形式存在，能与自然发散到它们运动轨道上的发光物质发生碰撞。
但随着那粒速度最快的发光物质达到光速十分之一的那一刻，它却又表现出了波的性质，能径直穿过同样自然发散，挡在它运动轨道上的发光物质。
他试过继续给这个最快的发光物质加速。
但发出的指令都全部反馈无效。
仿佛这种发光物质的运动速度上限，就只有光速的十分之一，而且是这个任务世界光速的十分之一。
对于发光物质的运动速度上限，为什么被局限在了光速的十分之一上。
由于相关数据太少，他暂时还不清楚。
他在十几分钟前，也曾试过让两个十分之一光速的发光物质相向而撞，试着能不能对撞出什么现象。
但相撞的结果，与他先前所有的对撞实验结果都不同。
两个加速到十分之一光速的发光物质对撞后，只留下了一个静止不动的发光物质。
对撞后形成的这个发光物质，与对撞前的两个发光物质，他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区别。
至于对撞后为什么只剩下一个发光物质，而且还相对静止不动，另外那个发光物质，以及高速运动的动能都去了哪里。
由于缺少观测数据，他同样也不清楚。
想要弄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估计就得等到他把上一个任务世界掌握的相应生产力，在这个任务世界复刻出来才行了。
除了控制这些发光物质做了一系列简单实验外，他再没有其它举动。
至于让加速到光速十分之一的发光物质，撞这个房间青白色的墙体。
由于不清楚这房间物质构成情况，难以预料他要是这么做会有怎样的后果。
为了不因为他看似失控的举动，进而刺激到这个任务世界负责处理与魑魅魍魉相关的事务的有关部门。
就连发光物质的对撞实验，他都很谨慎地控制了实验范围。
“哐！”
白色强光突然伴随着这声响动，从任窘头顶上方打下，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这道强光强的有些过分，哪怕照在青黑的地板上，也能向上反射出大量的光，照得任窘只能闭上眼睛。
而且即便闭上了眼睛，他的眼前也还是一片红黄。
这来自他头顶的强光，应该是基于一定条件被触发后，应激出现的。
这个房间里的发光物质浓度变化，一直处在他的监控之下。
这道强光，是在房间内发光物质浓度达到了百分之二十的那一刻，恰到好处的亮起。
至于亮光过程里，有没有人为因素参与，由于样本太少，他暂时难以判断。
被这强光从头淋到脚，除了类似晒太阳的感觉以外，并没有给他的身体带来多少不适。
不过随着这强光瞬间将整个房间照得通透，那些发散到房间里的发光物质，却仿佛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那些在他感知里的，勉强受他脑内发出指令控制的发光物质，纷纷在强光里，失去它们的发光特性，消失不见。
“......”
原来如此，太阳光能导致发光物质的特性发生改变。
怪不得发光物质在夜里的存在时间比较持久，天亮之后没飘多远就没了踪影。
闭着眼的任窘注意到，在他被强光照住后，脑内学堂里红衣镜子恶灵的消散速度，突然快了不少。
大量发光物质还没等从他的皮肤上逸散出来，就没了踪影。
呃......
看来他脑内那刚恢复了没一天的数学模型，又要停摆一阵子了。
他脑内数学模型是因为什么才恢复过来的，他很清楚。
要是附身在他体内的红衣镜子恶灵彻底消散，那他脑内的数学模型，当然会因为失去承载基础而跟着消失。
在思维意识里维持庞大复杂的数学模型，消耗能量太剧烈。
人类身体的大脑能量消耗，既存在着一个下限，也同样存在着一个上限。
一旦身体能量供应不足，就会如同跳闸熔断一样，将导致大脑消耗超标的原因自动掐断。
除非他做好了把这个身体整成霍金那样状态的准备，不然就别想着强令身体违背生命的生存本能。
“......”嗯？
就在任窘做好了脑内数学模型消失，切换控制身体模式的准备。
他脑内学堂那个红衣镜子恶灵的消散速度，突然又回到了光照之前的状态。
‘看’着脑内学堂里，消散到只剩下头部和部分躯干的发光体，再结合自己身体仍在承受着强光照射的状态。
原来如此。
他头顶圆灯发出的强光，并没有X射线的部分。
没有将他的身体整个照通透了，所以还给他保留了相当一部分的发光物质储备。
照目前红衣镜子恶灵残躯的消散速度，他至少有一个月的时间，不用担心脑内数学模型消失了。
在任窘脑内学堂映射的红衣镜子恶灵消散速度恢复自然常态后。
他头顶圆灯发出的强光，又持续照射了他五分钟。
随着另一声“哐”的响动，强光照射结束，而这个房间的门，也同时被人从外面开启。
内侧青白的门，被悄无声息地开启。
先前搂着任窘脖子，把他半强制带上车的年轻人走进来，解锁着座椅的锁扣。
这个过程里，任窘一直做出一副后悔反省后，精神疲惫的样子，看着对方动作。
毕竟在一个相对昏暗发黑的环境里，枯坐后悔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又突然被强光照射了七、八分钟，正常人都会有他现在这种表现。
“你可以走了。”
解开了座椅挡手的锁扣，掀开挡手挡板的年轻人示意了任窘一下。
“......啊？”
表现得如同惊弓之鸟的任窘，反应滞后的回应起来，话语也尽显小心，“我......可以走了么？就......这样？”
“怎么？”
可能是经过这一系列措施，确定任窘没问题了，年轻人看向他的眼神，不再是毫无表情，还因为他眼下的表现，带着一丝戏谑，“你还想在这里留一份笔录？”
“不不不不。”
正常人谁会想要在相关公方机构里留一份笔录，成为自己政审的黑点，所以任窘径直从座椅上起身，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我走，我马上走！”
房间门外，还站着其他他没见过面的公方人员。
他一出门，就按照对方的手势，朝对应的方向急促的走去。
比起他来这里，进入房间前，银白金属色的走廊里空无一人的情况。
他出门后的走廊里，多了好几个公方人员，每一个人员，都用开了眼界的表情，看着装作一无所知、忐忑不安样子的他。
透过他们观察他的眼神透露出来的内容。
看来在这个任务世界里，像这个身体原主这样的普通人，在遭遇与魑魅魍魉有关的事件后，不可能像他现在这样完好无损，已经是被默认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这里不再留他一段时间，以观后效。
这个负责处理与魑魅魍魉有关事件的机构，对他的观察研究结果如何。
在他沿着相关工作人员的手势指示，沿新的路线一路走出这个伪装成本地精神病医院办公大楼的建筑，只差再走一段室外路程，就能彻底离开这里后。
都暂时与他没有关系了。
是的，这是一家他知道的，本市的公办精神病医院。
从远处那栋住院大楼传来的吼叫声来判断，这家医院正履行着它明面上该有的职责。
如果这家正常运营的精神病医院，内里嵌套了负责处理与魑魅魍魉相关事件的机构，那那些居住在这家病院里的病人，大多是什么样的成分，也可想而知了。
伪装成精神病人的选项，在他应对自己不是原主的情况暴露后的相关应对措施里，比较靠后。
这个身体原主，不是上一个任务世界里的替活对象，是一个孤家寡人。
在有着健全的家人、亲戚，熟人朋友，还有两任奇葩前女友的情况下，有较高的暴露风险。
伪装成精神病人，是他在无法解释自身为人处世模式在极短时间内发生改变的情况下，万不得已的选择。
毕竟生活能正常进行下去的话，谁会愿意伪装成一个精神病人，住在精神病院里。
在精神病院里住上一段时间，正常人也会跟着不正常。
让自己一边走，一边放松下来的任窘。
在跨步走出精神病医院大门一侧通讯安保室旁边的小门后，仰头看了一眼挂在天上的太阳。
电视剧里，那些服刑完走出监狱大门的人，不是常常要仰头看天一下，做出一副恍如隔世的模样嘛。
他不知道，治愈后正常走出精神病院的人应该有什么样的表现。
因此模仿着服完刑期的人员出门后的状态，也是比较自然合理的。
公交站点距离这精神病院大门口不远，任窘快步走到站牌附近，看了一眼。
嚯，距离他住的地方，差了小半个城市了。
还好他身上剩余的钱够倒换几趟公交车的，不然他还得返回那精神病院，寻求一下回程方面的帮助。
坐在站点不锈钢长凳上等了半个小时，公交车这才姗姗来迟。
任窘在公交车停靠在站牌后，没有第一时间上车，而是认真观察了车辆三秒。
毕竟这是一个存在魑魅魍魉的任务世界，恐怖公交车之类的情况，他不得不防。
像红衣镜子恶灵一类的附身存在，他还能简单应对，但那种能实际伤害到他身体的存在，他应对起来就有可能比较困难了。
“嘀——”
见任窘没有第一时间登车进门，公交司机不耐烦地按了下喇叭。
确定没问题后，任窘登车投币，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车窗反射的人脸，面部轮廓上，已经恢复了这个身体原有的模样。
任窘稍微把帽檐往上撩了撩，看了一眼发际线。
好吧，有些东西改变了之后，要想再快速改变回来，确实有些困难。
在他脱发脱到这个身体原主原有的状态前，就先只能忍受一下附他身的红衣镜子恶灵的发量了。
发光物质居然能实际改变人的现实身体，这一点对他而言并不怎么奇怪。
毕竟上一个任务世界里的纳米物质，也同样具有类似的功能。
很多事情一旦涉及到了微观，就很容易超出习惯了宏观生活的观念常识。
可惜他手头上没有相应的检测工具，不清楚发光物质对他身体的改变，究竟只是表观上的，还是连本质也一起修改。
不过接下来，还是先想着怎么应付小区里的那些好事者吧。
被看着像公方的人员带走，足够成为小区的热点事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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