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陈蔡之困
今天是他来这里的第三十八天，天气，晴。
早上五点睡醒以后，任窘摸手机看了一眼推送。
果不其然，他昨晚睡前定时发布的退市声明上了热搜。
只不过热度不够，没有登顶，勉强排在了第七的位置上，而且眼看着就要被挤到第八上。
不过他看手机，并不是为了了解相关影响。
他又不是什么明星，并且也不想成为明星，徒博大众关注。
一份声明信息而已，上不上热搜都无所谓，他看手机的目的，是为了确定原○宝在境外的运营情况。
“呵，果然不出我所料。”
任窘检查着服务器被攻击的情况，“声明一发布，攻击来源就只剩下了境外。”
“老被这么攻击不是办法。”
看着数据总结内容里，那超过十万的攻击次数，任窘随手往手机里输入了一串代码，“只防守不反击，哪怕固若金汤，别人也只会把你当软柿子。”
“随便个什么玩意儿，都敢蹬鼻子上脸。”
“既然要玩。”
选择反击，那必须得选择合适的反击方式，任窘稍作考虑，“那干脆玩一把大的，搞一波免费大促销，震慑宵小的同时，顺便打响知名度。”
“让我看看，那些攻击我的，背后都站着谁？”
“嚯，我这是惹了众怒了么？怎么有名有姓的都来了。”
“不过嘛，既然来都来了，那就为世界网民们增添点聊天素材呗。”
暗网与明网之间，并没有泾渭分明的界限，通过大数据将原○宝推荐给那些成为他反击对象的，真正意义上不共戴天的仇家后。
考虑到时差问题，任窘暂时放下对反击后续的关注，回归到现实生活。
起床，洗漱，穿戴整齐出门。
在走出单元楼之后，任窘意外遇到了一个熟人。
那个被闺蜜设计，旅游路上在昏迷中被拿走第一次，还因此成了猎天使魔女的前情侣女方。
是熟人，不过却属于那种见了面尴尬，连招呼都不打，甚至最好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熟人。
毕竟他虽然算是帮对方挽回声誉的关键人物，但面对一个见过自己最不堪一幕的人，比起一时的感恩，事后更多的还是迁怒。
像眼下这种只是视线远距离接触后，有意把脸撇开当没看到，还算是好的。
要是对方哪天突然想不开气不过，用合规的手段找律师把他告了，恩将仇报要精神赔偿，那才叫没地讲理。
不过。
“这事情都过去一个多月了。”
用特殊视角注意到对方光彩现象里的情绪状态后，任窘在心底的观察记录里记了一笔，“该判的判，该罚的罚，她的情绪状态怎么还没变回来。”
是的，在他的特殊视角里，对方的光彩现象，依然维持着那深沉而刺骨的仇恨情绪态。
自他发现对方的存在后，直到现在，对方的这种情绪状态就没发生过改变。
“她是怎么做到一边恨着人，还能一边维持正常生活的？”
虽然存在怒极而静的情况，但只要处在极端情绪状态里，就没人能在日常生活里，还维持着非极端情绪状态下的为人处世方式。
无论是极度悲伤，还是极度愤怒，又或者是极度高兴等。
人都会因为处在极端情绪，而对应改变自身的行为模式。
像对方那种一边处在极端仇恨情绪里，一边还能心凭气和的与人打招呼，哪怕是伪装着表情准备拔刀子捅仇家的时候都做不到。
正常人的样子，应该像与对方打招呼的那个女性那样。
皮笑肉不笑地基于凌驾和鄙视心态打着招呼，招呼过后，再转变成为对对方因祸得福的嫉妒和不甘情绪才对。
“难道......”
结束观察的任窘，通过对方没有明确指向的情绪态，想到一个可能。
对方因为最近遭遇的种种事故，在人格层面发生了巨大转变，从正常人的多重混合型人格，变成了比较单一的反社会人格？
对方从针对单一个体的恨，转为了针对所有人，乃至整个社会的恨？
如果这样看，那确实能解释，对方为什么直到现在情绪状态都还没变回来。
看来他这搬家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但说起搬家，又谈何容易。
别看他现在手里有了三十多万，但想要换一个和眼下住处同样廉价便利的新住房，基本上很难。
同样廉价的，要么是城中村，要么得与人合租。
而能享受到同等便利的，毫无疑问都需要花比眼下租金几倍的价钱。
虽然比起他手里的这三十万，租一个好一点的房的钱看起来并不多，但在找到下一个来钱快的进项之前，他必须得能省则省。
争取每一分钱都花在该花的位置上。
而一想到接下来要做什么才合适，现实的沉重负担，就立刻压在了他肩头。
来钱快的营生，大多都记录在了刑法里。
他根据段子弄出来的这个原○宝，其实也属于违规的行当。
只不过因为涉及隐私方面的事情，一般以亲告及自诉为主，很难转成公诉。
只要原○宝的用户不主动起诉，被用户针对的对象，找不到用户使用原○宝的实际证据，那在他足够谨慎的情况下，原○宝就不会立刻成为有关部门的眼中刺。
主打的就是一个‘民不举官不究’的擦边球。
但擦边球的行为，大组织、大集团能经常做，他作为个人却不行。
大组织、大集团打擦边球，主要是为了缩短边际成本，谋取比例不算高但足够客观的利益，因此有足够的底气对冲风险。
而他身为个人，打擦边球是在试图谋取基于个人的暴利。
三十万虽然不算多，想做什么事都做不了，连换个房租，都得考虑再三。
但考虑到三十万仅仅只是他半个多月时间的成果，这如果不算暴利，什么才是暴利？
正因为是基于个人层面的暴利，所以才不能持久，得必须找一个合适的正规行当参与进去，将这份暴利所获合理落地。
为什么在灰色领域谋生的人，总想着洗白。
难道一直在灰色领域里打转，天天开张吃三年不好么？
不是不好，而是因为灰色领域里的营生，哪怕没有来自公方暴力机构的打压，也属于很难长久的事业。
你能不择手段，别人也能，甚至比你还不择手段。
人性在黑暗滑坡层面的内卷程度，其实远要比高考还卷。
高考里卷不动的人，还能选择放弃，换一条不那么好出路，而在灰色领域里内卷，只要没成功洗白，就永远没有不内卷的选项。
但凡你敢懈怠，那些比你还卷的人，就能瞅准时机拿你的命上位。
美国酒帮为什么会被草帮代替，不只是因为禁酒令被废除，让这些帮派没了经济来源。
私酒没了，还有其它的暴利营生，换一个经营又不是什么难事，混灰色领域的，路径依赖问题要远比很多大公司轻微。
酒帮之所以被零散且组织规模小的草帮代替。
就是因为贩草的利润，能暴利到可以无限放大个人、小组织不择手段的力量。
酒帮面对这种程度的暴利冲击，自身组织架构都面临着下面人造反，濒临崩溃的风险，怎么可能抵抗得了早已完成转型的草帮的竞争。
你十个、百个人捏起拳头都打不过一个人，怎么赢。
他任窘虽然弄出来了原○宝，但他是个讲规矩的人。
所以他半个月的时间，就只赚到了三十万，还没赚到更多，就及时急流勇退。
但他的这种讲规矩，其实是个伪命题，因为他弄出的这个原○宝，本身就不是一个讲规矩的产物。
别人为什么没有在他前面弄出原○宝。
因为前期投入大，出结果前，完全看不到盈利可能。
能投入得起的，面对各方面的风险，性价比不足以让其坚持下去。
而即便有能无视来自社会层面风险坚持下去的，其自身实力却也不足以撑过研发阶段，而一旦向外寻求帮助，就必然面临实质的打击。
因此这片蓝海市场，才会一直空白着。
但他的出现，打破了这种难以打破的僵局。
在没有任何预兆和迹象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市场并能成熟运行的原○宝，因为它横空出世的突然性，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相关的漏洞补丁还没有来得及出台。
原○宝每持续运营一天，就能赚一天的暴利。
然而无论他的行为是否谨慎，结束了初期观望的个人和群体，都毫无例外看到了他的弱点，那就是原○宝上不了正式台面的固有属性。
这意味着只要实际运营方不暴露，谁都可以赚到这份暴利。
他的过分谨慎，反而成为了这些个人和群体攻击他的理由。
毕竟蓝海就在那里，这份暴利你不赚，不能妨碍别人去赚。
于是等这片蓝海在被彻底封禁前。
本着自己做不如动手抢的原则，各方面的攻击便竞相而来。
就连原○宝没有提供服务的境外地区，也涌来一大批闻着味的鬣狗。
无论什么样的环境，只要完成了网络时代的基本架构，八光分的距离内，都是一个面积不大的村子。
无论有没有一堵墙竖在那里。
只要出现了暴利机会，全网络必然会引发轰动，无关内外。
至于为什么当他把退市声明一发布，境内的攻击就突然销声匿迹了？
那是因为境内的攻击被他声明里隐含的威胁吓到了。
身处在境内，无论远近，都害怕本地现实里的暴力机器。
能在几乎全网攻击下，屹立不动持续半个月的原○宝，已经证明了它背后运营方相对高超的技术实力。
面对开盒警告，无论个人还是组织，都得掂量一二。
数据攻击原○宝，抢夺原○宝的运营权限，是为了利益最大化，原○宝退市后不再攻击，同样也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能继续攻击原○宝，无惧开盒风险的，自然而然就只剩下境外那些头铁不信邪的个人，与被开盒了也不担心后果的组织。
“我接下来该做什么好呢？”
一边锻炼着身体，任窘一边认真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赚钱。
做游戏？
做独立游戏性价比太低，做性价比高的游戏又需要考虑拜码头。
做软件也同样如此。
现实不是童话，不存在一个能变着法作死，都能让他赚钱的系统金手指。
至于炒股，呵，买彩票都比这靠谱。
所以他这手里的三十万真的很尴尬，看起来多，但真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什么都很难做。
任窘一边锻炼身体，一边思考未来前路。
但同时，他也不忘开启特殊视角观察小区里的其他人。
这一个多月以来，因为认识到自己成为了引发魑魅魍魉事件的催化剂，他又恢复到原主之前那种深居简出的状态。
经过四次案例的对比总结。
只要他与拥有极端情绪状态，并成功触发相关事件的人距离在二十米以内，且维持这个距离时间较长。
那本该延迟发生的事件必然会在数个小时内发生。
别人遇事出现极端情绪状态引来鬼，是别人的事。
但他要是参与进去，把别人引来的鬼提前引来，那就成了他的错。
瘦猴—碎尸恶灵事件与其它三次事件对比表明，除非他能提前一步将恶灵拦下，不然只要恶灵与相关对象有了接触，就一定会引来相关机构。
他通过黑入各路口监控摄像头，汇总总结了相关机构的出动频率。
与他无关的魑魅魍魉事件时有发生，但发生频率不高。
一周一次，甚至一个月一次的情况，都属于频率较高的那种。
如果他要是继续晃悠，把本该延迟触发的相关事件提前触发。
要是让相关机构因为出动频率的变化注意到异常，从而调动监控把他查出来，要是选择招安他那还好。
如果把他当异常物收容监禁，那他来这里的这一趟就白来了。
被招安成为相关机构应对相关事件成员中的一员，他就有了通过表现自己，背靠大集体来研究相关现象的机会。
而如果只是成了被收容监禁的对象，那他就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被收容物想展开对自身相关现象的研究？
在收容机构看来，你的行为只会是你隐患的一部分，必须得严防死守。
而究竟是招安他，还是收容他，就需要这里看待他身为无魂之人的态度。
在这里的人类主体都是有魂之人的情况下，他这种无魂之人的情况，还是否会被当做人类。
被当成人类的话，他又如何解释自己被多次附身而没有异常表现的原因。
基于替活机制那种无论主动，还是被动，都不能让本世界人察觉他是外来者的限制，让他无法如实交代自身的情况。
因为只要是谎言，就必须得面对谎言不断累积，直至被戳穿的境遇。
而不能很好解释自身情况，那他能否被这里继续当人，就必须得打个折扣。
上一个任务世界里那种，只要他没有明显表现出异常，哪怕情况存疑，也依然能公正无私对待他的情况，不能直接复制在这个任务世界里。
因为在上一个任务世界，即便他驾驶起了金乌星，掌握了发达的生产力。
那个任务世界里的前沿存在，也依然能抹除掉他的一切破坏举动。
能在大质量黑洞事件视界里漫步并出来的存在，远超他想象。
毕竟按照他原本所在世界的物理理论，进入黑洞事件视界里之后，就成了一个指向奇点的单行道。
无论进入其中的人怎么努力，都只是让自己更靠近奇点。
进入黑洞的事件视界内部，在里面漫步，还成功出来的存在，他实在无法想象。
哪怕上一个任务世界里的黑洞现象，可能与他原本所在世界的黑洞现象，因为世界的不同，而存在差别。
那也依然是他需要仰望的存在。
但这个任务世界不一样。
魑魅魍魉的存在，虽然没有对人类社会的稳定产生明显影响。
但魑魅魍魉，以及与魑魅魍魉有关的其它现象，对人类而言，依然是个严重威胁。
面对他这么一个难以判断究竟是人类，还是魑魅魍魉存在之一的存在，一旦这里的人发现了他，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所以为了避免他被收容监禁到任务结束的情况发生。
成为了引发相关事件催化剂的他，必须得尽量保证自己不暴露。
而这，同样也是他对待搬家这种事极为慎重的原因之一。
眼下这个小区里的住户虽然较多，但其中真正能遇到令对应人员产生极端情绪状态的情况，仍属于小概率事件。
他在这个小区，也算是老住户，些许行为模式的改变，因为半个熟人社会氛围的关系，并不会引发多少关注。
因此只要他足够认真，就不会让相关事件惹来相关机构。
而如果他没有选对搬家对象，冒然进入一个完全的陌生人社会环境。
那他无论再怎么小心，也难免会让一些相关事件超出他掌控。
毕竟无论他怎么一心多用，没有替身的情况下，他终究是一个人。
而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唉......难办啊。”
特殊视角观察到一个熟悉身影的任窘，叹息着，让自己多走了几步，以避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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