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应对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
任窘正攥着爱雅的手腕,在城市街道上奔跑。
虽然在前面领头的任窘,一手拉着人,一手提着箱,提着箱子的那只手的胳膊,还夹着一柄伞,感觉很是狼狈。
但看到两人的路人里,那些看上去经济条件富裕的,却纷纷拿出了便携的留影设备,将两人奔跑画面记录下来。
因为奔跑中的两人,在路人们眼里,洋溢着一种艺术氛围。
一个衣着端庄素雅、面容姣好的大小姐,正在被穿着随便但仔细辨别下没有丝毫多余的,穷人家出身的冒险家,裹挟着离家私奔的画面。
简直艺术到不能再艺术。
这样的艺术画面,怎么能不好好保存下来?
一些性情中人,在看到奔跑中的两人后,都不由得喝彩出声。
因此,即便爆炸声传来。
那些或观看两人奔跑,或拍摄两人奔跑画面的路人,也不过是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上看了一眼,然后交头接耳说些‘这爆炸声怎么回事,这么不讲究?’或者‘估计哪家试验轰鸣音色的时候出意外了吧’之类的,事不关己的话语。
然后继续关注着远去的任窘、爱雅两人。
讨论着两人为什么在路上狂奔,凭自身已有的东西,构思着过去、现在,以及过去的一系列剧情内容。
是的,这声突兀的爆炸,并没有在这里引起什么大范围骚乱。
在任窘和爱雅远离爆炸现场后遇到的路人,都几乎是这个态度。
就好像对于这里的人而言,探究爆炸的原因,远没有观看在街道上奔跑的任窘、爱雅两人有意思。
虽然这种路人表现很是奇特。
但如果结合上这里的环境氛围,倒也不算什么。
艺术,并不是狭隘的专指被画家画出的、雕塑家雕刻的、舞蹈家表演出来的东西。
只要能带给人感性层面冲击的事物,无论是画作,还是雕塑,又或者优美的舞姿,亦或是一段即兴大吼、从高耸入云的建筑上一跃而下变成一滩西红柿酱......
都可以是艺术。
因此烟花是艺术,爆炸也是艺术。
当绝大多数事情的发生,都可以用艺术表现来解释后。
那么即便是邪教徒召唤邪神搞事情的仪式,也能被看作是行为艺术的一种。
狂奔的两人,终于找到了一处没人的街巷,停了下来。
“没想到你居然还有翻车的时候。”
并没有因为剧烈奔跑而气喘的爱雅,扭动了几下被拉拽得有些僵硬的手腕。
两人逃离的那家旅店,是任窘挑选的结果,如果他在选择之初,就提前发现了蛛丝马迹,也就不会有现在的狼狈。
“邪教徒真要好发现,那我也不会苦恼找不到落单邪神了。”
被爱雅吐槽翻车的任窘,并不介意对方对自己的调侃。
“那你就说说呗。”
见任窘只是把伞撑起来,没有表现出立刻离开这小巷的意思,爱雅便不在乎卫生的直接背靠在挂满涂鸦的墙上,“刚才那家旅店里的人,是怎么瞒过你的?”
一直以来任窘在她这里表现得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即便他会做出一些看似计划外的出错行为,那也是对方故意搞怪拿她开涮的结果。
像刚才那种,被突发状况搞得猝不及防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见,所以很是好奇。
“也不能算作是瞒吧。”
撑起伞后,随手把行李箱放在脚边的任窘,整理起了奔跑中变得凌乱的头发,“那家店里的人,表现得挺真实的,无论是接待来客,还是举行邪神仪式。”
“真实?”
爱雅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怎么满意,“真实了,就能瞒过你了?”
“你也知道这里的环境氛围是怎么一回事。”
捋顺乱发后,任窘对旁边的爱雅做了个扬眉的表情,“那家店里的人,和这里的大多数对自己未来有想法的人一样,都把自己的生活过成了艺术。店家和邪教徒两种身份,几乎互不干扰,都只是他们人格面具的一种。别说我没有读心的本事,就算有,在这种情况下也没办法察觉到异常......”
轰———
在任窘说着话的同时,又一声爆炸传来。
只不过这一次的爆炸声来源方向,并不是来自两人先前所在那家店的方向。
“......”
在爆炸声响起后,就扭头看过去的任窘,皱了十来秒的眉,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这一次我们找不到合适的旅店住了。”
“怎么了?”
虽然知道自己看不到什么东西,但同样看向爆炸声传来方向的爱雅,闻言问道,“难道这家爆炸的也是个旅店?”
“......”
任窘沉默着点了点头。
“那也不用把话说得这么绝对。”
爱雅掬起右侧脸上的苹果肌,“这里又不是只有这两家旅店,我们多走走不就行了?”
旅宿和露营,虽然都一样不是在自己家里住。
但比起露营,还是旅宿更让她感觉舒服一些。
因为旅店所在环境,必定是人员密集的人类集群社区,即便不是自己家,也天然带有一种安全感。
露营的帐篷再怎么舒适,依然无法改变它远离人烟的事实。
她的身体本能,会让她在露营的时候极度缺乏安全感,睡觉都没办法睡得太踏实。
轰———
爱雅的话音刚落,第三声爆炸响起。
“......”
看了一眼爆炸方向的爱雅,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问向任窘,“这一次,该不会也是一家旅店炸了吧?”
“......”
任窘继续沉默着点头。
“焯!”
无法反驳事实的爱雅,直接爆了声粗口,“这里怎么回事?!早不炸晚不炸,偏偏赶咱们来的时候,故意找茬是么?!”
“还真让你说中了......”
这一次,任窘点头的时候没有沉默,“这场事还真是故意针对我们做的。”
“???!!!”
整张脸都掬起来的爱雅,先是指了指任窘,然后又指了指自己,“针对我们?!我们有什么好针对的?!”
“......”
任窘摊手,摆了个‘你说呢’的架势。
“就因为我们是外来的?”
掬起来的脸重新绽开的爱雅,瞪大了眼睛,
“对。”
任窘点头,“就因为我们是外来的。”
“按照你先前的说法......”
得到肯定回答的爱雅,脸色一下子相当难看,“这个世界外来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只针对我们?”
“谁说只针对我们了?”
任窘直接否定了爱雅的后一句抱怨,“只要是外来的,现在都被针对着。”
“为什么?”
这个为什么虽然对着任窘,但爱雅真正问的其实是那些针对两人的存在,“我们这种情况暂且不提,其他那些外来的又不是自己想来就来的?!”
“估计那些存在认为,是我们这种外乡人导致的这里元素退潮。”
即便知道这声为什么问的人不是自己,但任窘还是就着问题给了一个答案。
“这个?”
对于这个答案,爱雅用一个白眼来表达自己态度,“鬼知道是不是这里的存在,在哪些事情做错了才搞出来的,故意转移矛盾。”
“话不要说得那么绝对。”
任窘先是指了指自己,又向上虚指了一下,暗示身为两人上司的替活机制,“无限非概率事件毕竟是偶发情况,再频繁,坪摊到一个世界里也会变得罕见。很多时候,这里的外乡人很可能是你我这种。”
“......”
任窘说得太有理有据,爱雅只能选择沉默。
无限非概率事件,虽然按照任窘的说法,在世界之外是常见现象。
但这种常见,是基于比宇宙本身尺度,更大的尺度基础上的结果。
地球上几千年积累下来的不知多少亿的人口,都不一定能遇到一次无限非概率事件,比起被无限非概率事件光顾的个体,被世界之外存在有意投放的个体才是穿越众主流。
能被世界之外看重的个体,或多或少都会带有某种特质。
她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任窘为什么被世界之外存在选上,还给他加持上了相当不合理的,比人工智能还人工智能的心理状态。
但她并不会因此认为被世界之外存在投放到世界内的个体,就做不到让一个世界——即便是多元体系的世界——元素大退潮。
小巷里的沉默,持续了有一分钟。
在这沉默里,又有一声爆炸传来。
“现在怎么办?离开?”
爱雅率先打破了沉默,“到城外面找个地方露营?”
这个城市好歹是正式脱离沙漠环境影响的城市,离开城市后,能供人露营的环境虽然不少,但在扎营前,还得求证土地有没有归于个人。
在别人的土地上露营,按照这里的规则,被土地主人击杀都不算错。
虽然两人可以无视这样的规则,但在能尽量不沾人血就不沾人血的情况下,这样的规则他们现阶段只能选择遵守。
因为要遵守规则,所以在露营前得需要一段时间了解土地情况。
“没必要。”
任窘把脚边的行李箱提了起来,“这里这么多公共区域,找个城管管得不那么严的地方临时住一晚就行了,不需要浪费这时间。”
说完,便率先走出小巷。
连续不断,且毫无规律可言的爆炸,终于影响到了这座城市居民的生活状态。
毕竟这里的消息,流通得再慢,也终究还是处在流动当中,而不是停滞不转。
因此得知爆炸与邪教徒作乱有关后,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个体什么表现,两人还没有看到,但大多数城市居民,还是都匆匆前往了他们各自认为的,安全的环境里。
于是先前还热闹非凡,充斥着见到奔跑着的任窘和爱雅,还有心情拍摄的路人的街道,此刻一下子特别安静。
安静得仿佛刚被零元购完了一样,只余下爆炸的回音。
“嗯,不愧是监管比较到位的地方。”
走在安静的街道上,任窘还有心情吐槽这里,“危机应对措施做的不错,当初萨拉热窝的城市情况应对处理群体能做得像眼前这样到位,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无辜受害者了。”
围城中前期很多死在狙击枪下的死难者,都是为了掩护城内军事情况,被野心家有意煽动物资短缺氛围故意推出去的挡箭牌。
毕竟如果坪民都窝在家里不上街,怎么掩护城市里的军事变化状态。
一个前不久还是社会阵营的国家,战乱一起城市物资就突然短缺了?
这种话,只有不接地气的傻子和把人想得太好的善人才信,摆明了就是野心家和利欲熏心者为了节省城市运行成本和谋求更大的好处,共同编造的谣言。
然而这种谣言之所以没办法被戳穿。
是因为制造谣言的人有太多办法让谣言成为真实,九种?九万种都不止!
“呃......”
走在任窘身后的爱雅,知道前面这家伙又要作怪了,只得一脸黑线地阻止任窘继续说下去,“你不要借题发挥,这里和你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轰———
然而紧随其后的一声爆炸,让爱雅的阻止话语特别没说服力。
这个城市位于贸易往来的主线干道附近,因此经常有旅人途径这里临时住宿。
因此爆炸的旅店里,必然会存在因为爆炸而波及受害的旅人。
为了针对外乡人,都不顾及本土......
好吧,理论上,这个世界的智慧生命,无论人类,还是其他智慧物种,都有极大可能是外乡人及外乡人的后代,因此在不择手段的邪神们看来,都是可以随意对待的韭菜。
明白了这一点的爱雅,对这个世界的感观一下子变得极差。
“你就不能想个办法?”
脸色难看下来后,爱雅猛不防地问了任窘这么个问题。
基于一直以来的默契,她知道任窘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
走在前面的任窘,侧了下头,给爱雅看到他撇嘴的表情,“不仅你觉得烦,我也觉得像这种一直被人盯着的情况挺碍眼的。”
爱雅问的是,任窘有没有办法屏蔽掉两人被监视着的现状。
虽然此刻回答这个问题的任窘知道,他的这个回答,也一样被关注着,但他还是选择这么说了。
不是时候,而不是做不到。
就意味着屏蔽掉两人被监视着的这种现状,他能做到,但因为时机不对而没有去做。
轰——————
顺应着任窘的这个回答,距离两人极近的一座七层高建筑突然爆炸,大量坠落物夹杂着血雾朝下方的两人砸下。
这次的爆炸很不普通。
因为整个六、七层,都成了爆炸的坠落物。
“哦?”
面对即将当头砸下的大量坠物,任窘抬头看的时候,还饶有兴趣地吐着槽,“连私密性质极高的特殊住宿也包含在内?看来住宿这个概念背后的存在,阵营严重偏转,彻底邪神化了啊。”
“......”
没有抬头看的爱雅,给了任窘一个‘这个时候你怎么还说这个’的无奈眼神。
她并没有担心头顶这些坠物砸到他们,虽然转瞬即逝,但她认为任窘一定会出手应对。
而任窘也没有辜负爱雅的这份信任。
只见任窘只是简单的抬手一挥,一副要将下方的两人活埋的大量坠物,顿时如同神话传说里的红海被重演了一般,被从中间分开。
“你们趁着元素复潮的时候动手。”
仰头看天的任窘,脸上的笑容有些灿烂,“就别怪我同样趁着这时候反击。”
“???”
这就叫反击了?
爱雅看了一眼被分列两侧的高空爆炸坠物,又看了一眼仰头傻笑的任窘。
然而还没等她问任窘‘你到底反击了什么’,落地的坠落物里传出的,仿佛蚕虫啃食树叶的飒飒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循声看过去。
一个个略微具备人形模样的肉怪,从坠落物里蠕动着快速钻出。
虽然随着这些肉怪彻底钻出掩埋它们的坠落物后,变得彻底没了人样。
但爱雅还是能感知到,这些肉怪在变成眼下这模样之前,都是人类,而且还是邪教徒。
“恶心。”
这句话,不是她对肉怪现状的形容,对的是他们变成肉怪之前的状态。
虽然变成了肉怪,但这些肉怪前身的邪教徒身上的献祭图纹,以及有意被邪神重塑过的不着片缕的型男外形,完全是针对她和任窘两人的布置。
但既然出现在她眼里的邪教徒们,都纷纷成了眼下这种没人样的肉怪,那就证明这种变化不是邪神想看到的。
“你说的反击是什么?”
爱雅好奇地看向任窘,“难道就是改变了一下这些东西的外在?”
“......”
任窘摇了摇头,“不只是外在,你再好好看一看,现在的它们具体是什么。”
“......”
任窘这种避重就轻地回答,让爱雅皱了下眉,随后虚着眼再次挨个看向那些肉怪。
因为自己的感知只能了解外在,她从蓝宝石戒指里取出一副没腿的眼镜架在鼻梁上。
“!!!”
“你怎么做到的?!”
被透过眼镜看到的东西吓到的爱雅,脆弱的镜片被她不小心捏出了裂纹,“它们怎么成了一团癌细胞了?!”
“不可说,不可说。”
任窘嬉皮笑脸地给了她这么一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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