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搞坏
任窘和爱雅，从前半夜逛到了后半夜。
虽然两人身体掺杂着的那部分非人成分，都属于夜行物种。
从城市的一头，一路绕行漫步到另一头，不仅没有熬夜的疲惫，反而在夜色加持下，变得越发神采奕奕。
但导致两人突然先前夜伏昼出生活惯例的原因，却与身体的非人成分无关。
更与进这城市的前一天，爱雅熬夜做东西，第二天补觉补过头了无关。
纯粹是两人在这城里闲逛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一合适地点借宿所致。
文化，是经济活跃后，次生的附属产物。
即便因为人心所向，或是其它因素，让文化一诞生，就有了高于经济活动的特殊属性。
但如果一个地方的文化给人的印象是沉闷死板，那就可以借此判断，这个地区的经济活动也相当萎靡不振。
这个城市不是没有经济活动。
但这里的经济活动，要么以上层人士的需求为主，要么以与生理本能相关的第三产业为主。
前者，无论任窘和爱雅掏出来再多的钱，身为外乡人的两人，即便有着光明圣母修士开具的身份证明，其中之一还有着酒神祭祀的身份，但只要被这里的社会评判标准认定为不够格，那就无权享受。
而后者，那种弥散着堕落氛围的环境，是爱雅着重需要避免的地方。
一路上，两人经常遇到巡城的守卫。
每一次遇到，都会被拦下盘问一次。
即便两人先一步出示在城门口买来的通行证明也一样。
每被盘问一次，两人都要基于这里的人头税，打点给盘问两人的守卫们，一些用来润喉的茶水钱。
虽然比起被城门口那些城卫用两张废纸勒索掉的大笔保证金，打点出去的茶水费也就相当于杯水之于脸盆。
但这种摆开了架势，就是逮着外乡人欺负的做法。
终究还是让爱雅对这座城市的印象越来越差。
“那是什么？”
对这座城市印象差，并不意味着爱雅对这里看到的陌生事物不感到好奇。
当两人路过一个被重兵把守，除了城市相关方面人员出入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一处广场地带，看到了广场中间位置的一个建筑后，她第一时间向任窘发出疑问。
不过在提出疑问的同时，她也顺便把自己昨天后半夜做成的书，掏出举起，用封皮上镶嵌着的一对银色耳朵对准了那边。
“......”
任窘顺着爱雅目光朝向看了过去，在门框形制的建筑内部那道黑色裂口上瞄了一眼后，很简单的回答道，“传送门。”
“传送门？”
爱雅手上的书籍，搜索信息的效率远比不上任窘，在任窘给出答案后，她也只能继续举着手上书籍，等待搜索结果。
不过这不妨碍她继续向任窘表达自己的疑惑，“传送门还有这样的？我怎么看，它都像是被人用刀捅出来的？”
两人自来到这里，见识过的空间传送工具有不少。
有刚来的时候，那种借助元素晶石稳定镶嵌在墙壁上，如同山体隧道一样的。
也有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走进其中，不知不觉就会进入另一个时空环境的。
还有类似于两人认知里的虫洞现象，看不到、摸不到，但进去以后能明显体会到时空变化感觉的。
但无论哪种，都看着比较规整。
然而爱雅现在看到的这个传送门，除了周围被人为搭建了一个类似凯旋门一样的门框建筑，让它有了个门的样式外，传送门的主体，却是一道类似人体被刀前后贯穿，然后被血填满的伤口一样的裂口。
对于爱雅的这个疑问。
任窘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
而是转头看着她手上的那本书，沉默等待。
对于任窘的沉默，稍微诧异挑眉的爱雅，看了一眼他，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书，也选择了等待。
就这么等了一分多钟。
感觉到有收获的爱雅，将书坪放，翻开。
被打开的第一页，就遍布着各种令人难以分辨的字符乱码。
爱雅的视线并没有在出现在她眼里的乱码上停留多久，直接快速翻页，寻找不那么乱的字符所在页面。
翻了近百页后，她翻书的动作停下。
“呃，我猜的这么准？”
掬着脸的爱雅，抬手向任窘展示她翻到的内容，“那传送门还真是被捅出来。”
按照她手上这本书搜索来的，有关那道名为传送门，实则是时空伤痕的存在的信息，它的存在时间，要比这座城还久。
甚至在这个物质位面演化到能让生命进入驻足的程度前，它就已经存在在这里了。
而它究竟是被谁捅出来的，搜索到的信息里没有相应记载。
时空伤痕残留的信息显示，它是在这个物质位面初现雏形后不久，就突然被什么存在捅开了这么一道口子。
而除了出现了这道裂口，其它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缘由，也没有结果。
它被人当做传送门来使用，还是在这个物质位面能供生命长久驻足后，被其它位面的来人发现并进入后，才具有了传送门的功能。
按照发展顺序，是先有的时空伤口，后有的传送门。
而不是有了要在这里建立一个传送门的需求，才有了这道时空伤口。
“我能用这东西查出来的，就这么多了。”
向任窘展示了一下书页内容，爱雅便合书收起，继续询问道，“你知道它是被谁捅的么？”
“知道。”
在爱雅收书之前，便看完了书页内容的任窘，点点头，随后就给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但现阶段的你，还没有知道原因的资格。”
“又和这有关？”
爱雅在说‘这’这个字眼的时候，抬手朝天指了指。
“嗯。”
任窘继续点头，“传送门这个概念，也能被当做登神条件，而且现在刚好有这么一个后进存在，正试图走这条途径。”
“哦，明白了。”
爱雅恍然地应声点头，用她理解的话语表述起来，“这就相当于道途之争是吧。你说了，我听了，就相当于介入了这场纷争里。凭我现在这身板，扛不住这种重担，所以还是不知道具体内容为好。”
要用‘传送门’这个概念登神，就意味着要统合这里这个多元体系的所有传送门。
无论是以元素晶石为基础，通过对应结构人为布置的传送门，还是类似虫洞现象的传送门，又或者是两人看到的这种被人为捅出来的半天然传送门。
都得收束在同一概念之下，登神过程才能完整，才能成功。
别人正在收束这个概念，而你却知道了一个不利于别人收束进程的消息，当然会遭到对方的针对。
“明白就好。”
任窘在这次对话里，第三次点头，然后话题一转，“你不是很看不惯这个城市么？现在有个合适你发泄不满的机会，要不要做？”
“？？？”
闻言，爱雅双眼顿时一亮，“怎么做？”
“嘘。”
任窘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
清脆的响指声音向周围传播来开，但周围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生。
然而打完响指的任窘，却抬手向爱雅示意了一下，无视了守卫在传送门周围的那些看守，径直向那道时空伤口所在走去。
爱雅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眉心上扬了两下，跟在任窘身后。
时空伤口毕竟是时空伤口。
它周围的时空，很难像其它形式的传送门那样，有比较稳定的时空环境。
因此只有像是一整块石板雕刻而成的广场地面，及环绕时空伤口一周的门框建筑等，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建筑，才能在时空伤口周围存在。
其它稍微复杂一些的人造建筑。
很容易在时空伤口周围的不规律时空波动中，因为物质排布均匀度跟不上变化而崩塌。
越是靠近，爱雅越能感觉到时空伤口形式的传送门的可怕之处。
时空与血肉不同，这道伤口被捅开了不知道多久岁月，边缘依然看着十分锋利，没有半点血肉损伤后组织卷缩的类似变化。
而近距离看向时空伤口内部。
纯黑一片，吞没了所有看进去的视线。
爱雅只能凭借这个身体对时空变化的感知，察觉到伤口内部好像有什么在翻滚，阻止着这道伤口的弥合。
刚才脸上还一副要做‘坏事’模样的爱雅。
随着缩短与时空伤口的距离，脸上表情越来越凝重。
“机会呢？”
跟着任窘，在时空伤口处停下，然后什么都没等来的爱雅，在确定自身安全后，不由得向身边的任窘发问。
由于看守这里的那些人员站得较远，她不担心自己的问话被人听到，所以直接嘴上发声。
“好好回忆你从那些教具上学来的东西。”
任窘既没有说等待时限，也没有具体说机会是什么，“然后结合你学到的那些东西，认真感知它，凭感觉摸索你感知它后想要做的。”
“凭感觉？在这里？”
对于任窘的这个提示，爱雅直接挑起了眉，“你在玩什么玄学？”
“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就行了。”
任窘一副不准备解释太多的态度，还抬手做催促她赶快的动作。
凭感觉，凭感觉。
爱雅照着任窘的提示，集中注意力，回忆着自己现有所学内容。
因为单线程的关系，很快，她就无法感知到除她和面前的时空伤口以外的周边事物。
在这种状态下，就算周围有什么存在准备对她做什么，在发生实质的接触前，她都只能以一无所知的状态应对。
但即便这样，爱雅也无法将自己当前想到的东西，与眼前的时空伤口建立起关联。
眼前这个时空伤口，就像是游离于她自己认知形成的圆圈之外的陌生存在。
但没关系，她还有很多知识没有调动起来。
时空、引力、宇宙......
随着爱雅不断往自己的圆圈里填东西，她终于感觉到时空伤口好像离得她更近了一点。
量子场、宇称不守恒、对称性破缺......
这些她原有认知体系里的，看似与这里的世界观存在严重不符的知识内容，也在以信息论为主导的复杂体系引导下，被纳入了考量范围。
然后，爱雅突然就明白她该怎么做了。
虽然她想到的东西有很多，各种知识都被她纳入到思考范围。
但这些她想到的东西，就像是被一股脑汇入锅里的食材，然后用原始的熬煮技术，囫囵地熬出了一锅杂烩。
整个过程，仿佛炼金术一样。
全凭感觉来决定这锅杂烩做好后能不能吃。
但，最终的结果，却反而能通过一定的科学思考，获得似是而非却还能说得过去的解释。
“你这是拿这个当我的幼儿园期中考了是吧！”
反应过来的爱雅，直接摆出一副难言欣喜还是尴尬的扭曲表情看向任窘。
欣喜，是因为她反应过来后，发现自己突然领到的这份答卷成功通过了。
尴尬，是因为她自认为自己这么大一人，到目前为止居然还是幼儿园中班的水准。
“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面对爱雅的吐槽，任窘选择无视，询问她结果。
“知道了。”
脸上的复杂表情消退，转而侧着咧嘴的爱雅，给了任窘一个‘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坏起来居然也这样’的眼神，“你是想让我诱导这处时空的自发性排异反应，让这道裂口弥合起来是吧。”
虽然她的回答肯定不对，但结果就是如此。
“既然知道了，那我们就走吧。”
听到爱雅的回答，任窘没有让她动手，反而转身离开。
“诶？！”
见到任窘这种作态，没反应过来的爱雅，直接诧异出声，惹得外围那些看守闻声看了过来。
“我们不动手么？”
正准备亲自上手将时空伤口弥合的爱雅，及时收声，小声地问道，“怎么就什么都不做，突然走了？”
“做坏事，亲自动手，那是打手行为。”
任窘给了爱雅一个‘你懂了么’的疑问眼神。
“懂了。”
爱雅点点头，「你是策划加导演，我是道具师，动手的另有其人。」
后面那句话，她直接通过意念传递给了任窘。
......
距离天亮，只剩下不到七分之一个夜晚时间。
找不到合适的借宿地点的两人，直接在城市里找了个公共空地，搭帐篷等到了白天。
毕竟花大价钱买来的两张通行证明上，也没写两人找不到住处，不能在城里就地露营，因此两人等天色亮起来，才出了帐篷。
然后，就被莫须有的理由被巡城人员罚了四倍的人头税。
这座城市，其实就是两人刚走出那座沙漠遇到的乡村的放大版。
只要不对路过这里的外乡人，产生实质的物理伤害，一切心理及金钱伤害，都被允许。
这是爱雅发现罚两人的巡城人员里，其中之一故意在她面前展露那点可怜的本钱时，意识到的事情。
只不过比起那个乡村。
这里对外乡人的行为举止束缚严重。
两人必须在本地人面前表现得如同谨守八美德的骑士那样，不然就是给这些本地人实质做出物理伤害的动手理由。
就算这里整城人加起来，对上他们都是在送菜。
但除非两人能毫无后顾地开启无双割草模式，不然只能这么忍着。
“憋屈！”
在离城的路上，爱雅越想越气，“太他么憋屈了！这什么垃圾地方！”
“没办法，这也是阳谋的一种。”
任窘抬手向上指了指，“奈何不了我们，就变着法的恶心我们。”
“......”
爱雅明白任窘这话和这动作的意思。
因为两人，两种不同观念阵营的存在，出现了合流迹象。
这显然是当初被任窘用某种手段针对欺诈者施为后，将上头威慑住的结果。
毕竟如果不是感觉自己被物质位面个体威慑乐，丢了面子，就算这个城市的氛围再恶心，也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
但是。
虽然能想明白这些。
可她还是好气啊！要气炸了！
于是刚一被城门看守当空气一样，出了城门，爱雅就直接转身，挥手将大量光点扫的越过城墙，飞进城市，无差别地落到那些行人头上。
这城市的幕后存在，显然算准了两人离开时要做些什么。
在爱雅甩手挥扫那一下的同时，对应出现了一道能够笼罩全城的防护罩。
然而，被爱雅挥洒出去的光点，并没有被防护罩阻拦下分毫，所有的城市居民，不分高下、男女和老幼，都被光点光顾了个遍。
然后，整座城市顿时基于光点的播撒轨迹，响起连片的惊呼声。
因为所有被光点临身的人，都自我感觉良好了许多。
身上什么病痛不适，都在刹那间改善的改善，好转的好转。
“阳谋？就像谁不会一样！”
撒完光点的爱雅冷笑着转身，“你防的了诅咒，防的了减益，你防的了增益么？傻逼！”
随后爱雅看向任窘，“我算是明白，你说的那种我能取而代之的，都是些什么货色了。”
这话刚一出口，一道闪电就从两人身后城市的最高处建筑顶，朝两人所在而来。
然后，还没出城墙范围，就被笼罩城市的防护罩自己给拦了下来。
“瞧瞧，就这种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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