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事了
白茫茫一片中。
“你玩梗归玩梗。”
爱雅的声音很急躁，“但你玩之前，能不能先看看时间地点场合！现在是玩梗的时候吗？！我这的时间不够了！！！”
“不要急躁。”
相反，任窘的语气就很坪缓，“你那边的情况不是还没开始恶化嘛，不要着急。”
他知道身边的爱雅为什么会这么焦急。
因为飞岛上那些失去元素剧变加持的海产品们，已经开始了内耗倒计时。
在倒计时开始之前，又或者倒计时结束之后，她都不会有这么明显的情绪失控。
开始前不会失控，是因为人的拖延本质，会掩盖住同样发自本性的厌恶损失应激来的情绪反应；结束后不会失控，是因为事实已经如此，人的摆烂本质，会拮抗掉由厌恶损失产生的激动情绪。
只有损失将生未生之际，才是厌恶损失这个本质的主场。
“快点！！！”
“好了好了。”
任窘赶在爱雅因情绪失控导致事态失控前，控制着飞岛本身发散的阳光，让光圈悬浮在飞岛上空的同时，也将笼罩在爱雅全局视角里的那部分战争迷雾驱散。
然后，飞岛上的海产品处理生产线，效率恢复。
那些即将纠缠在一起的海产品，纷纷在眨眼间被处理完成，装罐、速冻、封存成为待售模样的商品。
“吸，呼———”
爱雅感觉到，身体情绪反应不再像针戳一般，折磨自身思维意识后，不由得深吸口气，长长地呼了出去。
对自己身体的了解越是清晰，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情绪反应，也越是讨厌。
她甚至还清楚，这种讨厌情绪，也是身体为了拮抗刚才的激动情绪的结果。
“？？？”
不过就在她长出完那口气的同时，一个类似于通讯软件陌生信息的通讯请求的信息，突然引起了她注意。
“有人要给我打电话。”
因为不确定安全与否，爱雅直接向任窘寻求帮助，“我能接么？”
“嗯......”
支撑着光圈和单向禁魔领域两项任务的任窘，也显然注意到了这个，摆出一副认真思索的神态，“虽然不排除对面有顺着网线过来扇你巴掌的可能性，但我建议你还是试着接一下，就算对面真的准备顺网线过来，我也能帮你拦下，接吧。”
“......”
闭着眼的爱雅，听到这话，嘴角顿时一抽，但还是按照任窘的建议，选择接通。
“......”
与类似于陌生通讯请求的信息建立关联后，并没有什么对话发生，对面也没有真的顺网线找过来打人。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接通后双方没有信息交流。
相反，当爱雅成功建立关联关系的那一刻，类似于游戏中的电脑屏幕画面上弹出了一个占面积较大的视频窗口一般，一系列动态画面呈现在处在全局视角的她眼里。
画面里，没有对她和任窘两人行径的指责、辱骂。
有的，仅有这个物质位面的海洋的演变演化历程。
仿佛亲眼看到了创世纪一般，她不由得同情其中。
伴随着画面的变化，她了解了这个物质位面的海洋是怎么一点点汇聚诞生的，看到了外来海洋神系神明的降临，以及本土海洋神明的诞生，仿佛亲身助力进了海洋生命的创生与繁衍壮大，更体验了各海洋国度的建立。
于是，她明白两人为什么在将这个飞岛拔升后，被海洋所厌恶。
这个物质位面的海洋，并不是某个存在，某个小群体的专属物。
她，是包括海洋神系在内，所有海洋国度，所有海洋生命所共有的家园。
当这座岛屿被那个两栖海洋小国，以驱逐两人的代价交易给两人后，两人所拥有的，其实只有飞岛的永久使用权，而不是飞岛的全部所有权。
他们拔升这座飞岛带走的行为，相当于损害了海洋共同体的利益。
即便这点利益微不足道，也依然得遵循海洋的人文环境，让两人成为被海洋讨厌的对象。
“嗨，这事闹的。”
了解完前因后果的爱雅，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早把事情说清楚不就行了，为什么非得闹到不可开交，才懂心坪静气说话的道理？”
然而虽然认同海洋的人文理念。
“可这件事归根到底，也是你们犯错在先。”
但已经到手的利益，爱雅并不会因为这点认同而放弃，“凭白无故成为别人的帮凶，针对我们，还什么道理都不讲的攻击我们。”
“既然你们这么认同这个海洋共同体，那别有好处的时候按照这个理由分享，有坏处的时候又不认这个道理，推卸责任玩双标！”
借助全局视角，爱雅能勉强看到一些东西。
此刻的飞岛，依然被仿佛夯实成的积雨云包围。
只不过因为笼罩飞岛的光圈，将积雨云倾斜下来的元素洪水整个挡在外面。
还通过将元素洪水蒸腾成为元素浓雾，以彼之道反彼之身的形式，反向侵蚀积雨云，动摇着对方这部分的海洋权柄。
所以飞岛现在才一副阳光明媚的模样。
所以对方现在才能心坪气合地找过来，和颜悦色地与她交流意见。
虽然，当空顶那轮烈日所象征的存在，脾气并不怎么好，一旦发现任窘不经允许，却借用祂的权柄来对付海洋神系里的某个，或某几个存在，必然会降下惩罚。
但谁让海洋神系现在也违规遮蔽住了那位的目光。
以至于造成了现在这种，对方被两面夹击的骑虎难下局面。
“......”
应着爱雅的这番表述，出现在她眼前的画面发生了变化。
从海洋体系本身的演化发展，变成了海洋势力与陆地势力之间的冲突与磨合。
“哦，等价交换，互不相欠是吗？”
爱雅看出了变化后画面想要表达的内容，于是点点头，“可以。”
随后，她将自己闭着眼睛的脸，转向了任窘那边，没有说话，但意思是‘你来处理’。
“这不就对了嘛。”
任窘‘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停下了光圈对元素洪水的蒸发作用，以示己方诚意，“不管什么事，好好坐下来说、谈，才能有好结果，上来就喊打喊杀的，那多不文明。”
随着他这话一起的，是飞岛光圈外径流量明显减少的元素洪水变化。
不过已经被光圈蒸腾并侵蚀了部分积雨云的浓雾，却并没有被任窘放弃，任由对方的积雨云重新同化，而是召回，成为环绕飞岛的云朵装饰。
“......”
爱雅面前的画面继续变化。
显然是对面默认了现在这种情形，然后统归于需要等价交换的那部分内容里。
不过已经将相关事务都移交到任窘那里的爱雅，并不在意这种变化，而是观察起了她眼前出现的这个画面本身。
因为她借着飞岛提供的全局视角发现。
她眼前这画面，虽然在她看来是二维的，但整体却呈现了一种三维的状态。
是一种明明是静态的线条，却通过三维形式的角度变化，达成二维动态结果的特殊的信息展示方式。
这种信息展示方式，她在任窘给她的那些教具上见过。
但由于教具蕴含的信息维度不仅限于三维展开成二维，还有着更高维度展开成三维的部分，所以一直都在她学研的内容范围外。
超纲的内容至少与没超纲的内容有关联。
而教具蕴含的信息展示技术，比超纲还超纲，她只知道它有，却无知到，连向任窘提问的角度都找不到。
现在这种隶属同类，但技术含量不高，能被她看懂的信息展示方式出现在眼前，她当然要趁机认真观察学研一番才行。
“哈———”
观察了一番后，爱雅遗憾地叹息出声。
她遗憾，不是因为连眼前这个技术难度不高的展示技术她都看不懂。
她叹息，恰恰是因为她看懂了，然后认识到自己距离达成教具的同等水准几乎遥不可及，所以才对自己那真的永无止境的学业而叹息。
也为任窘那四十万年的辛苦而叹息。
“我真服了，黎曼那脑子是怎么长的。”
叹息完，爱雅又不由得惊叹起前人的成就，“我现在连二维层面的数学都没弄透彻，他是怎么从二维直接一步跳到四维，还建立了三维、四维展开成二维的理论基础的？”
而在惊叹的同时，她也明白自己上个世界把任窘拖累得有多惨。
如果把一个人的一切，展开成一个面。
那么完全体状态下的任窘，就既是一个面的同时，还存在着一个能将面转化为立体的一个小揪揪。
二维的面，向三维的体的变化，是一个跃迁过程。
上个世界被她分走了百分之五十一后，剩下的部分完全不足以支撑任窘由面变体。
但能在不完全体状态下，还能以百分之四十九容纳她这百分之五十一，这其中的关键，完全超出了她现在所能理解的范围。
不过，即便在上个世界他被她拖累惨了，她也不会因此向他道歉。
因为那本来就是任窘自己一开始思路出错，然后一步错步步错的结果。
她只是对方犯错误的结果，而不是导致对方犯错误的主因，不能因果颠......
“呃......”
突然联想到两人当前身份和境遇的爱雅，不由得让闭着眼的脸，往上抬了下。
世界内，线性事物发展建立起来的因果逻辑，并不能拿来囊括世界之外的存在，说不定，她真的就是任窘在上个世界犯错的主因呢？
可惜，她理不清这其中的理理道道。
而能理清的任窘，也没准备告诉她。
就在爱雅借助脖颈项链和飞岛全局视角头脑风暴的同时。
任窘那边与海洋神系双方的交流斡旋也进行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虽然他们两人与这个物质位面的海洋发生冲突的主因，是先前那个海洋小国的掌控者们自己行差踏错的结果。
但既然海洋体系有共进退的人文环境，那么不妨碍任窘选择和与那个海洋小国无关的另一个海洋势力达成和解。
以那个被两人联合改造成密库后，被扔到星界任其流浪的前神国神域为饵，两人与那个密库之间天然存在，但介于虚无与真实之间的联系为吊线。
通过震荡这种联系，发现了同样在星界流浪的事物后。
任窘就从发现的事物上，截取了与两人带走这个飞岛及其附属物质等价的部分，召唤出来转交给了招来积雨云的那个存在。
随着交易完成，他们两人与海洋一方，从此刻开始彻底恩怨两清。
至于之后还有没有什么交集，那是之后的事情，与现在，与之前无关。
......
云消雨散后。
“你给他们的那是什么？”
结束了全局视角的爱雅，睁眼看着任窘问道，“那么一块破石头，就等同于我们这飞岛？”
虽然那颗有着八十个面的银灰色石头，长得挺符合她审美，但她不认为那颗在她全局视角下里里外外都只是石头的东西，能与现在这个飞岛等价。
“那东西是这个世界的物质位面毁灭后，残留下来的基点概念。”
正在着手处理飞岛那部分多出来的，不受核心掌控的物质的任窘，随口解释着，“虽然分量太少，不能成为新的物质位面的形成基础，却可以用来完善神国。”
“卧槽？！”
闻言，爱雅直接一脸惊诧地爆了声粗口，“那东西不比咱们这飞岛值钱？！”
虽然她不清楚那所谓的基点概念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听到能用来完善神国，她就知道那颗她眼里的破石头绝对价值极高。
“亏了啊。”
一想到一个价值连城的东西换了这么一个飞岛，爱雅就心疼地捂住了心口。
“亏？”
听到爱雅这声感叹的任窘，直接‘地铁老人脸.jig’地看向她，“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刚才差点把你战争迷雾了的那位？”
刚才元素洪水对飞岛的侵蚀，本质上就是算力的对抗。
对抗过程中，哪怕爱雅的算力与对方只差一个数量级，也不会出现被战争迷雾挡眼的情况。
“呃......”
知道自己又犯错的爱雅，果断认怂，恭敬地抬双手向任窘示意，“怎么讲？”
“你以为......”
让现在还淹没着两人脚踝的水面退去，任窘抬手指了指脚下的沙滩，“我们带走的这个岛，就真的只是一座岛？”
“啊！”
听到任窘的这一反问，联想起刚才在全局视角里看过的画面，爱雅顿时恍然。
这个物质位面的海洋，不仅是海洋诸国的立国基础，是海洋生命的家园，同时也是海洋神系的天然神国。
他们把这个岛弄成飞岛，就相当于把海洋神系的神国硬生生掰了一块下来。
这种行为的严重程度，可比两人单纯将这座岛一炮湮灭，或者将其击沉，要严重得多。
后两种情况，不过只是相当于在别人家砸碎了一个杯子，动静虽然大，但对整个房子没什么伤害，连杯子的碎片都还留着，还能熔炼成新的杯子。
而拔升飞岛带走的行为，则相当于把别人家的墙，或者屋顶拆了一块下来。
虽然被拆的部分不是承重墙，或者只是屋顶盖瓦的中的一块，但那也是对房子本身完整性的一种破坏。
再联想到那块采集自这个世界的星界，能够完善神国的‘破石头’。
她顿时明白，所谓的完善，其实是用来修补两人弄走这岛后，海洋缺失的那部分。
“事情居然闹得这么大！”
真的明白前因后果后，爱雅不由得咋舌惊叹。
“没错，这也得亏是对方不占理。”
任窘应着这惊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所以一开始也只是准备让那些海产品在咱们这岛上成功占住小块地方，然后通过间接方式把这岛象征的那块东西拿回去。实在没办法了，才半露脸地下了场。要是对方占理，现在早就开启天堂之战了。”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这个？”
感觉自己好像被任窘坑了的爱雅，这下彻底明白，自己先前那个把到带走的决定，绝对是对方因势利导的结果。
“不这么做。”
任窘故意阴险的一笑，“我们怎么告诉这物质位面的这些不开眼的势力，咱们不好惹？不这么做，咱们怎么能白嫖到这个住处呢？”
“白嫖？”
听到这个词眼的爱雅，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我们不是用那好东西换来的么？”
“那东西在我们手里，就是一块什么用都没有的垃圾。”
任窘毫不客气地给了他刚才用来交易的事物一个极差的评价，“虽然这物质位面没有个体意识，但对那东西相当忌讳，毕竟它是物质位面毁灭后的产物。即便它很稀少，然而在派不上用场的时候，它一文不值。”
“哦。”
听到任窘这么说，爱雅顿时点头表示理解。
虽然任窘没有明说那破石头被物质位面忌讳会发生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么接下来......”
明白与海洋的冲突事件已经告一段落的爱雅，准备继续指挥飞岛航向，然而她一转头，这才发现，先前看到的海洋奇景，早已经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没了踪影。
“啧，我就知道。”
爱雅知道那奇景是怎么没的，所以才脸色骤然难看。
虽然奇景的消失，两人不是主因，但一个不清楚未来还有没有机会出现的天然奇景，就这么在眼前消失，还是让她有些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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