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这样子的宽容,未免也太过廉价了
“诶，唱的还挺好听的嘛，本小姐喜欢！”
带头走在前面的延珠揉了揉有点发红的小鼻子，眼底浮现出惊喜。
对这个发出歌声的地方陈炎则是意外地感到好奇，至于是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太上来，只是隐隐约约有一种怜悯的情感从心底缓缓浮上来，给予了他这种冲动。
不过会在商业街这种地方唱歌的人……大部分都是卖唱的吧？而这个声音虽然在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成熟动听，但其中夹杂的丝丝稚嫩还是暴露了歌者的年纪并不算太大。
不过既然是卖唱的人，为什么会在那种偏僻的角落里呢？那里的人流量很少才对吧？
既然人流量少，就说明能收到的钱会变少，作为一个孩子出来卖唱，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迫于生计才对，都已经迫于生计了，那为何还会选择这种地方呢？
除非……这个孩子本来就不认为自己能获得多少报酬。
其实很多时候，社会再怎么黑暗，好心人还是会多多少少存在一些，无论何时，也无论何地，都没有纯粹的绝对。
当然了，在这个世界，对于某种人群来讲，好心人的数量可能真的要比其他的少得多。
陈炎的心脏传来奇异的感觉，强迫他再次向前跨越了一步。
那抹银色的发梢渐渐落下，陈炎也有幸看清楚了站在了边角处的娇小身影，脚步在不经意间放慢，画面仿佛停滞在了这一刹那。
一张晶莹的脸上有着点点疤痕，不知是近期何时受的伤，一头漂亮的银发也因为缺乏打理而看上去略显干燥和杂乱，娇弱的身上仅披着一件老旧的粉色大外套，淡红色的唇瓣一张一合，刚才众人所听到的歌声正是从她的嘴中被唱出来。
可这些都不是最吸引陈炎的地方，最吸引他的地方则是这个孩子脸上的那一块白布，蒙住了她双眼的白布。
同类之中，总有一种办法能进行相认，三个女孩一瞬间就认出了对面的女孩和她们是同类。
看到陈炎的目光停留在这个银发少女的脸上，夏世不用想都知道陈炎的注意力在哪个地方，不知何时，夏世就成为了陈炎的小蛔虫，陈炎的想法她基本都能猜个遍。
轻咬自己的嘴唇，夏世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淡然的脸上都显得有些阴沉。
她伸出小手轻轻拉了一下陈炎的衣角，小声道：“哥哥……受诅之子是不会生病的。”
受诅之子，体内蕴含了大量的原肠病毒，因此作为有可能化为怪物的她们，自然也就有了原肠动物那可怕的免疫力和恢复力，一般来说，生病这种事情就仿佛天边的云朵，和受诅之子们不会有任何的接触。
陈炎身子一怔，面色复杂地看着身前还仿佛不知自己前方站了四个人的银发女孩。
其实夏世的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陈炎当然能从她简短的一句话内推测出其中蕴含的意思，既然这个女孩蒙眼的原因不是因为生病，那除去自己的个人喜好以外，就只有可能是眼睛上人为地出了问题。
歌声来到了末尾，银发女孩渐渐地收回自己的声音，此时的她才感觉到身前好像站着什么东西。
“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女孩的声音清幽淡雅，但中间的怯弱，却让人听得异常心痛。
延珠大大咧咧的性格倒是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而是大大方方地说道：“本小姐觉得你唱歌唱的很好听呀！”
“诶……？”银发女孩听到了这个声音，枯瘦的小手伸出去，轻轻抚在延珠的脑袋上，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你也是‘受诅之子’吗？”
“啊……你知道啊。”
“是啊，因为大家都很善良，所以很容易认出来。”
“那个……本小姐刚才听到了你唱歌。”
银发女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只是为了活着哦。”
“只是为了活着……”陈炎喃喃道，这句话从一个只有十岁左右的孩子的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何，陈炎总有些胸闷，也有了一点共鸣，“我是不是……还活着？”
陈炎上前两步，半蹲了下来，试图让自己的身高和这个银发的女孩成一条水平线。
银发的女孩似乎也察觉到了陈炎的动作，脑袋迷茫地转了过去。
“你的眼睛是怎么了吗？”
陈炎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入了银发女孩的耳朵里，她短暂地迷茫后，笑着解下了头上的布带，一边解一边回答道：
“铅，我在里面灌了铅哦，因为抛弃我的妈妈很讨厌我的红眼睛，那个时候的我便给自己的眼睛灌了铅。”
望着那隐约间有些发黑，但也有点点深红的银色固体，陈炎微微张开嘴。
“这……”
往自己的眼睛里灌铅，那是什么感觉？陈炎不知道，因为他没有切身体验过，但他很清楚，滚烫的铅被灌进眼睛，这种疼痛绝对不亚于被燃烧弹砸在脸上……
陈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是如何承受住这种痛楚的，而造成这个女孩如此极端冲动的，却是那双血红色的眼睛。
他握紧了拳头。
不只是陈炎，就连延珠三人都看呆了。
银发女孩好像能猜到陈炎等人的表情，嘴角的笑容依旧不变。
“刚开始的话很烫很烫，我也晕过去了几次，不过很快就感觉不到痛了，很神奇哦。”
陈炎低着头，伸手拉住了这个小女孩的手，在银发小女孩的错愕下问道：“你想不想重新看见这个世界？我可以……”
“不用哦，但还是谢谢你了，善良的大哥哥。”
这孩子的声音依旧那么地清脆悦耳。
“可你那是是一时冲动和绝望才导致的行为啊！”
“因为哪怕我睁开了眼睛，看到的还是和那个时候一样的世界，既然这样，我有没有眼睛也就没有区别了哦。”
“……”
陈炎哑口无言，因为哪怕他获得了七窍玲珑的舌头，也依旧无法反驳这个银发女孩的话。
“哥哥……”
夏世担忧地喊了一声脸色阴沉的陈炎。
银发女孩伸出手，同样摸了摸陈炎的肩膀，摸了摸陈炎的脸，好像在记住他的模样一般。
面对着这只脏兮兮的小手，陈炎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抵触的情绪，而是仍由这个孩子轻抚他的脸。
“您很善良呢大哥哥，我记住了您的模样，谢谢您的宽容。”
“这什么时候也能算得上是宽容了，这样子的话宽容未免也太廉价了吧……”
陈炎面容苦涩的瞥过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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