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让我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地面上的多兰尼尔军队正在拼死朝着菈妮率领的军队冲锋。
戴瑞奇·福莱，就是地面冲锋部队之中的一名穿戴着精良皮甲的步兵。他原本只是一个泥腿子，但由于对以太感应方面有些天赋，虽然因为家里穷没能成为一名真正的魔法师，但也去跟镇上懂点斗气的老佣兵练了一身腱子肉，会个一招半式的三脚猫功夫。
在管辖自己城镇的大领主征兵时，戴瑞奇因为这三脚猫的功夫被选中并且成为了一名率领10名小队成员的队长并被奖励了他现在身上穿着的精良皮甲。
这让戴瑞奇如获至宝，要知道队伍之中大多数的人连皮甲没得穿，更别说这样一整套了。
至于那些金属制的盔甲，只有大领主精心挑选出来的战士才够得上资格穿上。
戴瑞奇去挑战过那些穿着金属盔甲的士兵，结果只会三脚猫功夫的自己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击败。就当他以为自己会被对方嘲笑的时候，大领主走了出来，亲自将他从地面上拉起并温和的肯定并鼓励他的勇敢，让他努力训练早日成为能够穿上金属盔甲的士兵。
所以戴瑞奇立誓要为自己的大领主努力战斗，奉献自己的性命。
当大领主叛变了犹大皇帝的消息飘来时，戴瑞奇和他身边周围的士兵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毕竟给自己饭吃、给自己衣服穿、给自己地方住的人就是自己的大领主，和犹大皇帝没有半毛钱关系。
自己效忠的还是大领主就行了。
而戴瑞奇这样的士兵在得知查理斯帝国的龙骑士也站在他们这一边时，无论是面部表情还是内心，他们都十分激动。这证明一直以来自己的信仰并没有出错，是和自己站在一边的。
“冲锋！！！”长官熟悉又粗鲁的呼和声从前方传来，发出命令，让戴瑞奇回过神来。
他和周围的其他队长一起对着自己的队员同样呼和道：“冲锋！！！”
随后他们感到一阵劲风从头顶上吹过，平时难得一见的龙骑士大人们居然成群结队的出现，让他们忍不住发出阵阵羡慕与憧憬的欢呼声。
“必胜！”“必胜！”“必胜！”
戴瑞奇和他的同胞士兵们忍不住高声大喊，跟随着龙骑士们在地面上投下的影子向着敌军冲锋过去，仿佛有无穷无尽的体力从身体内冒出。
他和他的小队以及周围的士兵们坚定的认为胜利是属于己方的，因为他们的信仰已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龙骑士所到之处，胜利必将尾随而来。
然而现实情况是，胜利的确是到来了，但站在的是黄金联邦这一边。
正在冲锋的戴瑞奇只看到卑劣的敌军与伟大的龙骑士大人用魔法交锋的场景，随后又看到对面的军阵之中飞快的升起两道青光，自己头顶上传来了巨龙的悲鸣以及越来越近的呼啸声。
“嘭——！”
一头火属性的巨龙尸体摔在了已经露出绿意的泥土地上，将周围躲闪不及的士兵给碾的不成人形，没被直接砸中的士兵也在这股冲击波的影响在被震的东倒西歪。
戴瑞奇等正在冲锋的士兵大脑陷入到了懵圈的状态，但很快接下来的现实将他们从懵圈的状态下唤醒。
“嘭——！”“嘭——！”
在天空中不可一世的巨龙们与自己的龙骑士在祖灵之民的射击下接二连三的从高空坠落，寄宿着小型兽群灵魂的青色宿灵箭将它们扎成了一个又一个滑稽可笑的“刺猬”。
“继续冲锋，敌人使用了卑劣的手段坑害了我们的龙骑士！冲啊！！为龙骑士们报仇！！”长官坚定的呼和声让所有处于迷茫状态的士兵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继续迈开脚步进行冲锋。
实际上这只是士兵们下意识的动作罢了，他们的脸上不再是之前那副兴奋的模样，恐惧与骇然缓缓爬上了他们的面庞。
戴瑞奇从草地上爬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砾石与碎土块。
在他不远处就是一头像小山丘一样庞大的巨龙尸体，火红色的鲜血仿佛滚烫的岩浆一样，流淌过的地方都燃烧起了火焰，将那些刚刚冒出尖芽的绿草灼烧成枯焦的炭黑色。
长官呼和继续冲锋的命令传来，但戴瑞奇并没有第一时间听从命令，而是看了眼自己周围聚集过来的小队士兵，看着巨龙背部龙鞍上身中数箭但胸膛还在一起一伏的龙骑士。
戴瑞奇说道：“我们先去把龙骑士大人救下来。”
有一名幸运的龙骑士并没有被宿灵箭命中要害，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死亡。得益于龙骑士都是贴身的缘故，才能够让戴瑞奇他们发现自己还活着。
不仅如此，还有两名龙骑士没有被射中要害，只是被坠落的伤害给震出重伤晕了过去。
如果不是他们身下的巨龙伙伴充当了肉垫以及龙骑士盔甲那极佳的减震性能，不然多少也得来个全身骨头粉碎性死亡。
另一边，菈妮的军队之中，一名身高与布莱泽一样高的祖灵之民来到了菈妮身旁。
“为何不让我们将那些天上骑在龙背上的人类全部射杀？我们祖灵之民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他开口说道。
祖灵之民所信仰的神明并非是菈妮，所以语气之中除了对她半神身份的客气之外并没有更多的恭敬。
菈妮看了眼这名男性祖灵之民英俊的蓝色面庞，淡淡的开口说道：“我的伴侣告诉了我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查理斯帝国的龙骑士们性命与他们签订契约的混血巨龙所绑定，一旦巨龙死亡则龙骑士会变成半人半龙的怪物，进行敌我不分的无差别攻击。”
雪魔女将目光投向那三名被她下达命令刻意放过一条生路的龙骑士们，轻声说道：“不过我的伴侣发现查理斯帝国的士兵们并不清楚这一点。这些向我们冲来的士兵们如果发现他们心中崇高的信仰不仅被我们轻松击败，更是变成了那副狰狞的模样朝自己人攻击，你想想看对面会是怎么一副景象。”
祖灵之民在听完菈妮的话之后脸上反而露出不解的表情：“能变成和自己信仰差不多的生物，龙骑士和那些士兵们不应该感到高兴与喜悦才对吗？”
菈妮看了一眼祖灵之民银白色长发上带着的牛角装饰就是在模仿他们信仰的神祇，突然想到了他们那崇尚自然、新生与轮回的习俗，轻轻发出了一声可爱的“啧”。
祖灵之民以为自己的耳朵幻听了，眼前的半神怎么可能会发出这种声音。
随后菈妮清冷的语气打断了这名祖灵之民的胡思乱想：“不要将眼前这些人类的习俗和你们祖灵之民的习俗化为一谈。看着吧，对面的信仰发生崩解的那一刻。”
不过在此之前要先将其他冲锋过来的士兵们解决。
菈妮看了眼最前排的敌军骑兵们已经近到能够看到对面战马上盔甲的细节，看了一眼身边的伊吉。
卡利亚王室的军师立刻会意。
山妖清了清嗓子，对着身后待机已久的辉石法师们发布指令。
当青蓝色的光辉出现在多兰尼尔军队上空时，这支军队的总指挥已经知道这场局部战争的结果已经确定了。
最前排的骑兵们开始拼命拉扯缰绳，调转着自己战马的冲刺方向，想要逃离这片被照耀成辉石青蓝色光芒的土地。
但是辉石魔法的速度并非是马力能够逃脱的，流星与辉石魔砾降落，地面再次发出震颤，一声又一声的轰鸣响彻天际，士兵们早已经没有了继续冲锋的心思，开始到处逃窜，只为了能够生存下去。
然而在这样一副仿佛世界末日的战场上，戴瑞奇所带领的小队并没有逃跑。
不如说在他们眼里看来，世界末日已经到来了。
变成半人半龙的龙骑士正在屠戮着其他救援他们的队友，戴瑞奇的小队已经有六名士兵被他们刚刚从龙背上救下来的龙骑士给撕成了碎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戴瑞奇大脑仿佛被人用锤子砸傻了一般，怔愣在原地，瞳孔瞪大。他手中还抱着半截被撕碎的同僚残缺的尸体，满是鲜血的脸上布满迷茫与悲怆。
“啊啊啊啊啊！！！”他们救下来的那名龙骑士们发出痛苦的嚎叫声，龙鳞与细长的龙尾从她贴身的龙骑士盔甲身上冒出，身体也逐渐变得健壮，直到撑破了盔甲，露出了里面优美曲线的健壮身躯。
可能是因为这名龙骑士是一名女性的缘故，巨龙死亡、龙血沸腾反噬所带来的诅咒并没有让她变得像其他两名男性龙骑士一样身躯变的雄壮健硕，反而更加凸显出她作为一名雌性的特征。
美丽与危险，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这两个毫无关系的词语一同出现在她的身上。
但对于戴瑞奇来说只感到信仰的崩塌，因为就是这头看起来美丽的人形女龙娘在刚刚轻而易举的杀死了自己的六名队员。
“咚。”
有什么东西来到了戴瑞奇的背后，它沉重的脚步让戴瑞奇的身躯颤动了一下。
我一定是在做噩梦，快点让我醒来吧。
戴瑞奇缓缓回过头，看着另一名已经变成半龙型怪物的龙骑士冒着紫光的眼睛里露出嗜血的神色，朝着自己伸出利爪，闭上了眼睛。
等自己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回原样。
“当——”
戴瑞奇等待着自己从“噩梦”中苏醒的那一刻，却听到了利爪碰撞的铿锵声。
“快……逃！”
一道痛苦的女性声音从戴瑞奇面前传来，最后的“逃”字是人类的灵魂拼命呐喊出来的。
戴瑞奇睁开眼，发现挡在自己身前的正是之前那名杀死了自己六名同胞的女性龙骑士，此时她的眼睛里紫光忽灭忽闪，脸庞上龙逐渐褪去露出原本貌美的人类面容。
但她痛苦狰狞的表情破坏了这份美感，她的灵魂在与控制着自己的龙血对抗着，咆哮着：“快逃啊！”
随后她背部长出的龙尾抽打在戴瑞奇的胸膛上，将他抽飞出去，来到了一片暂时无人的草地上，躲开了龙骑士们肆虐的场地。
虽然戴瑞奇口吐鲜血，但人是暂时安全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名普通人类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自己所在的军队被天空上的流星淹没，又看着自己的队友被信仰的龙骑士们残杀，最后又是看着自己被刚刚残杀队友的龙骑士所救。
“唔啊啊啊啊！！！！！！！”暂时找回人形的女龙骑士再次发出痛苦的咆哮，龙鳞又重新缓缓浮现在她的面容上，血管突起，龙血在不仅在改造着她的肉体，还在侵蚀着她作为人类的灵魂。
“噗嗤！”尖锐的龙爪洞穿了她纤细的腹部，对面变成半龙人的龙骑士露出狞笑，将她举起随后甩到另一旁的地上，继续寻找着视野内的其他活物。
被甩在地上的女龙骑士腹部伤口在龙血的作用下快速恢复，发出咆哮同样伸出锐利的龙爪跳在刚刚攻击自己的半龙人龙骑士身上，抓住对方的头颅用力一扭，随后将对方的头颅连带着布满血丝的森白脊椎骨给拽了出来。
这下就算是龙血所带来的高超恢复力也救不回来了。
女龙骑士做完这些，重新开始充盈着紫色的眼睛露出悲伤的表情，抱住手中那熟悉面庞的头颅大声悲痛的嚎哭起来。
随后她轻轻放下了已经变成异形的同僚头颅，忍受着灵魂之中带来的剧痛将愤怒和悲伤的目光看向最后一名因龙血诅咒变成半龙人、正在肆虐四散逃跑士兵们的龙骑士。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仿佛被无限拖延又仿佛被人刻意缩短。
戴瑞奇只感到脑子浑浑噩噩的，他没有再管头顶上不断降落下的青蓝色流星群，也没有去在意逃跑的士兵，只是跪在地上。
“当啷。”
直到一把刀丢在他面前，才让他抬起头，看到了浑身鲜血与伤口的女龙骑士。
她身上的伤口严重那稀薄的龙血也无法修复，也因为如此让她能保持住了理智。
戴瑞奇抬头看向女龙骑士，她俊美的容貌被污血覆盖，伸出变为异形的龙爪指了指地上的刀，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虽然对方没有说话，但戴瑞奇明白了女龙骑士的意思。
杀了我。她想这么说。
戴瑞奇捡起刀，握住刀柄，微微颤颤的站起身，胸膛处的疼痛不及他心情哀痛的万分之一。
女龙骑士露出解脱一般的神色，她主动跪在地上，露出还没有爬满龙鳞的脖颈。
最后，她忍住灵魂与肉体上传来的双重阵痛，开口说话。
这也是戴瑞奇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嘶哑、悲伤。
女龙骑士说：“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士兵。将你看到的一切告知给犹大皇帝，哪怕是黄金联邦的敌人都行！巨龙岛已经撕毁了与人类的盟约，人类之间不可以再互相内斗。”
“我一定要将您杀死不可吗，大人？”戴瑞奇将锐利的刀刃搭在女龙骑士的脖颈上，声音颤动的问道。
女龙骑士深吸一口气，伴随着痛楚怒喝道：“服从我的命令去完成你的任务，士兵！我杀死了你的士兵，所以你理应审判我！并让我最后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随后女龙骑士因灵魂中的疼痛抽搐的吸了几口空气，对着戴瑞奇努力露出微笑的表情，轻声恳求道：“士兵，永远不要忘记身为人类的荣耀。现在，杀了我，不要让我丢失这份荣耀。”
戴瑞奇另一只手也紧紧握住刀柄，咬牙切齿的发出怒吼，在女龙骑士欣慰的目光之中砍向对方的脖颈。
但是想象中利刃斩断头颅的触感没有传来，戴瑞奇反而感受到了一阵冰冷的凉意。
“她还有救，只不过得等到罗兰亲自过来使用祷告才行。”布莱泽击晕了半龙人化的女龙骑士，检查了一下伤势以及龙血的侵蚀程度向菈妮说道。
至于戴瑞奇，他挥舞的武器则被卡利亚骑士拉斯姆斯空手夺取了过来。
“你们是黄金联邦，对了，龙骑士大人她让我告诉你们……”戴瑞奇神情激动的挣扎着说道，剧烈的疼痛从胸膛传来，随后咳出了几大口鲜血。
女龙骑士之前将他抽飞造成的伤害还是让身躯只是普通人的他有些抵挡不住。
布莱泽从腰间掏出一瓶装满红露滴的瓶子，给女龙骑士喂了一小口又给戴瑞奇喂了一小口，黄金赐福迅速让两人的伤势恢复了一些，但也仅仅只是一些。
女龙骑士止住了龙血的侵蚀依旧昏迷，戴瑞奇也只是感觉胸膛不再疼痛。
“有什么话先等我们占领下你们的城市后再说吧。将他们带会战俘营，其他人继续进军！”布莱泽命令道。
戴瑞奇这才抬起头，发现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经被黄金联邦的军队所填满，卡利亚王室的军队们向着城市的方向稳定的前进着。
菈妮带着赞赏的目光则看向那昏迷的女龙骑士，向伊吉说道：“你觉得她刚刚抵抗住龙血侵蚀灵魂的表现如何？”
伊吉瓮声瓮气的回答：“菈妮大人，您的意思是想将她收复至麾下吗？”
“不，她想成为一名卡利亚骑士还远远不够格。只不过风暴王那家伙不是最近想扩张失乡骑士的数量吗？如果只是成为失乡骑士的话，她已经满足条件了。”菈妮淡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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