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失踪
清晨的白雾悠闲地飘荡在空中,一会儿浓稠,一会儿又沉沉浮浮的飘散。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一支沉重而坚定的重甲兵队伍朝着西方出发了。他们越过西境之门,一路向西南推进。巍峨庄严的城门在背后远去,城门之上,标识着盾牌和蛇的城徽粗粝黝黑;经过无数历史的沉淀,它再次沉默地注视着又一场纷争奏响了前乐。
出了西境之门就是漫漫的荒瘠土地。没有人烟,没有文明,只有残垣断壁的迎接;碎沙砾铺就的路面仿佛无边无垠。白雾散去后,刺眼毒辣的阳光使得水格外珍贵,而对于这样一支装备精良的重甲军而言,全副武装的盔甲现在反而成了他们最大的累赘。士兵们第一次离开帝国土地,这一望无际的西土的荒凉似乎超过了预计。
原本两天半的行军计划走了三天,队伍进入了戈壁的中心带。
他们正行走在荒漠的腹地,被称为“绝望荒漠”的魔鬼之地,帝国势力所从未企及的陌生版图;而这可怕的环境正是那些被驱逐的流放者们的天然屏障。
晚霞将天空燃成艳红,又一个夜晚即将来临。士兵们已经深深地了解了这夜晚的寒冷,正忙着做一些必要的行军驻扎。副将带了几名士兵四处巡视着。
忽然,一声模糊而短促的尖叫从远处的沙丘后传来。
人们几乎同时站了起来,全副警备地面向尖叫的方向。将军走出行军帐,看到他的副将正神色匆匆地跑来,卷带起一阵烟尘。
“报告将军,东南方有人求救!是否派人查探?”
“什么人?”
“不是我们的人。我已下令士兵们不准离开警戒区。”副将正要继续汇报,后背却被扯了一下。
他身后是刚提升上来不久的警卫队队长桑德烈,长满雀斑的脸和红头发是他的特征。看到将军和副将都注视着自己,桑德烈胆怯地低下了头,声音小得像苍蝇哼哼,“报告将军大人……副将大人,刚才属下……准、准通讯员许埃利亚去了沙丘那边解手……”
还没等他说完,副将就已经怒火冲天,狠狠地把他踹了出去。可怜的警卫队长狼狈不堪地滚了几个跟头,浑身颤抖地趴在地上。
士兵们赶快低头肃声,把自己变成忠诚的雕塑。副将大人是位令人畏惧的狠角色,再说违反军规这种事可大可小,没人想这个时候触霉头。
桑德烈本来就燥红的脸这会儿像是已经熟透了,沙土混进了头发和盔甲,又被涔涔的汗水黏在脸上,“将军,是属下失职!但埃利亚是我队重要的通讯兵,请……请将军援救!”
副将毫不留情地又踹了他腹部一脚,疼得桑德烈整个蜷缩起来,士兵们发誓都听到了警卫队长痛苦的、压抑着的呜咽。
“将军,属下会军规处置他。那么救援行动……”
“放弃救援。”
桑德烈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的长官们。嘴巴开合了半天,只流下了几丝血,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天空已经染成了深沉的黑蓝,卷动着沙尘的风也开始变冷了。
副将头盔下的脸看不出表情。他低头行了标准的军礼,声音一如既往,“是,将军。”
将军返身回到了自己的行军帐里,只留下在原地沉默的士兵们。副将抓起桑德烈头发,把他拖了一路,又扔给身边的士兵,“脱了上衣,绑起来。”
他站在临时驻扎地的中央,看了一会儿远处那座已经寂静下来的山丘,派出了一支小队去查探情况。然后回到自己的营帐,拿出军鞭。
等副将抖动着那条令人闻风丧胆的鞭子站在桑德烈面前时,面前的这位警卫队长已经面色惨白。他动了动嘴唇,还是什么都没说。除了正在执行巡逻任务的,本该休息的士兵们都被叫出来观刑。然而无论身在何方,人人都竖长了耳朵。
“桑德烈,违反军规,罚十军鞭。身为警卫队队长,加一倍。”副将简单地阐述了军罚的开场语——按理应该说的更慷慨一些,不过显然这位副将大人不是那样的性格。
随着第一声鞭打的声响,桑德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随后他就紧紧闭上了嘴巴,在第二鞭下来的时候,他只是嘶哑地闷哼了一声。
鞭子卷打在身上的声音十分沉闷,全部抽打在胸前和腹部,一道道的红肿很快凸了起来。桑德烈忍不住蜷了蜷身子,但副将的鞭子也停了下来;直到他咬着牙重新挺起胸膛,副将才继续他的刑罚。
这也是近些年的新规矩——是黑营军中坐镇第一营将军的“血狮”雷蒙的想法。
“军人怎能后背有伤!他们该挺起胸膛面对一切!无论何时何地!让心脏去感受死亡的鼓点!”他这样咆哮着,于是总司比赛图采纳了他的意见。按道理来说,第一营的将军在紧急情况下可以调动其他十一营,而且在军中制度上很有发言权,算是半个司令,因此他的话有些分量。
二十鞭结束了。桑德烈垂着脑袋,剧烈地喘息着,他身上肿了起来,配上燥红的脸庞,像只红皮怪物。副将大人的出手格外规矩,不轻不重,他即不至于出血晕倒,也不会不长记性。他收起军鞭,硬梆梆地依规矩问,“警卫队长桑德烈,你知错吗?”
桑德烈缓慢地点着头,气息不稳地回答,“是的……长官。”
副将把鞭子收好,对旁边的士兵说,“不要给水,明早松绑。”他大踏步地离开,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只留下向他注视行礼的士兵和有气无力的桑德烈。
副将一走,士兵们终于松了口气。
“队长,撑着些吧,很快就天亮了。”他们小声安慰着。
他点了点头,抬起头勉强笑了笑,“……你们回去吧,巡逻的时候小心点。”他转头看着远方的那座沙丘,沉重地叹了口气。
士兵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埃利亚和桑德烈队长是一起参军的同乡人,关系不错。他们默默地离开了,走回到自己的大营帐。刚入夜的戈壁吹起了冷风,他们必须尽快休息,下半夜就该轮到他们巡逻了。
“副将大人真是……严厉。”一个士兵回头看着被遗弃在夜色中的队长。
“他有严厉的资本,”另外一个叹了口气,“他很优秀,值得尊敬。”
“……我以为队长大人会被抽晕过去——你们看副将大人的那柄重剑,你们看他那是什么力气!”
“是啊。我刚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那玩意真是给人用的嘛。”
“哎,你们觉不觉得,有时候吧,副将大人有点像个……”
“行了!”几个人同时瞪着他。
“……其实你们也感觉到了吧,副将大人有时候……就、就像个死……”
“嘘——别说了!我浑身发冷!”
“到了到了,快进去!别说了!”
他们不再闲谈,快步钻进了士兵们的大营帐,武器放在床头,穿着盔甲就休息了。
与此同时,负责巡逻的士兵正在副将军帐里报告侦查情况。
“报告副将大人,我们去查探了那座沙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异常?”他重复着。
“是的。没有血迹和尸体,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踪迹。找不到通讯兵埃利亚。”士兵犹豫了一会儿,又说,“不过……也有点不寻常……”
“说。”
士兵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很快地报告,“是,副将大人。我们发现沙丘附近……有点粘。”说实在的,他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埃利亚失踪后,他是新补上来的通讯兵,因为桑德烈队长还在服军罚,只能由他来直接报告副将大人。这可是第一次,他很紧张。
“说清楚。”
“我带回来了一点这种粘液,”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瓶子。“这个……这个东西绝对不是解手造成的,那边、那边的沙地没有异味。”他磕磕巴巴地解释着,极力想把“这不是尿”说的文雅点。
副将接过瓶子,毫不介意地用手指试了试瓶中的粘液。他搓着手指闻了一会儿,最后竟然尝了一口。新来的通讯兵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长官。
在尝过了之后,副将的脸色果然变得难看起来。通讯兵立刻感觉到汗水浸湿了后背——那该不会真的是……那、那他……
他两腿发软,血涌上了脑袋,正打算跪下来谢罪。另一个焦急的声音却在帐外响了起来,大喊着,“报告副将!紧急军情!”
“进来!”副将立刻站了起来,本来就阴沉的脸上好像已经开始酝酿暴风雨了。通讯兵识趣地站在一边,让给新进来的士兵位置。
“报告副将大人!桑德烈队长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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