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7:帝军总部
雅特斯城区，帝国军队总部，内城，总指挥部。
从镶嵌着六芒星徽章的棕木门外响起了叩门声，“总司大人，雷蒙将军求见。”
坐在窗口的中年人从椅子里转过身，他身穿着精细的烟灰色礼衫，衣领口别着一枚银色的针叶领刀，他披着一件黑色的帝国军服，军服的前胸上挂着整整三排闪亮的勋章。
他容貌方正刚毅，下颚留着整齐的胡须，但仍然遮掩不住看起来有些别扭的下巴——那里扭曲地攀爬了一道暗棕色的旧疤，似乎是伤了骨头，因此整体看起来有些歪斜。
他正是比赛图·罗卡杰纳斯，目前帝国军队的最高指挥官，职位总司，集军政大权于一手之人。
“进来。”
沉重而华丽的棕木门被两个侍卫左右推开，一位高大健硕的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甚至不得不微微弯下脖子，才能跨入这扇本来已经很宽敞的大门。
“雷蒙啊，坐吧。”
“多谢总司大人。”这位高大的男人正是“血狮”雷蒙，比赛图直属麾下的黑营军第一将军。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桌上的水杯似乎都在随着他的声音嗡嗡震动。
“有消息了？”比赛图问着，他放下了手里的通缉令。
雷蒙注意到那张通缉令的右下角写着：西尔维斯特·黑泽斯。
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心里涌上一种说不清的厌恶和抵触——帝军里没人想提起这个家伙。
“很遗憾，大人，事情很糟糕。今天早晨刚放出了第三批通讯雷鸟，之前两批还是没有回音。我的副将带了一队人在赶过去的途中。我们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最坏的准备，”比赛图停顿了一下，“全军覆没？”
“这正是最坏的准备，总司大人。光19行动可能失败了，我们也许还搭上了格瑞克将军的性命。”
“如果他的确如此令人失望的话，我们是该重新为六营选一位将军了。”比赛图毫不介意地说着，语气一如往常。
“我以为您很赏识他。”
“我没必要赏识废物。让你的人尽快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你的副将有什么意外——”比赛图拉长了尾音，没有说下去。
雷蒙点头会意，“我会亲自革除他，消息绝不会泄露。总司大人可以放心。”
“如果不是这种任务，也没必要逼得这么紧，现在找个好的副手也不容易。”比赛图点燃了烟斗，深深吸了一口，“但是也只有在这种事情上，才能体现出他们的价值。”
“能为帝国牺牲是他们的荣耀。”
比赛图笑了起来，很难说这笑容是喜悦还是无奈。他磕了磕烟灰，“格瑞克身边的那个副将是不是也跟着一起去了？”
“是的，他叫希尔。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叫希尔么？我对他的印象也不错。”他仰身靠进舒适的麂皮椅里，“六营可能要大换血了。这批的军校里有什么像样的家伙么？”
“不太清楚。我回头问问红男，最近是他在负责选拔。”
雷蒙沉默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总司大人，格瑞克将军他未必——”
比赛图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他徐缓的声音从烟雾中飘出来，显得好像很不真实似的，“我是担心消息走漏。如果是这样，他就算没死在外面，也要死在我们手里。”
雷蒙尚未出口的话被又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这回进来的是侍卫长，身穿着银色的盔甲。藏在头盔里的脸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左肩上的金黄色羽穗和胸前的盾牌六芒星徽章表明了他的身份。
“总司大人，雷蒙将军，”他把头盔摘下来，侧抱在左怀，向总司大人微微鞠躬，又对着血狮雷蒙点头致意。
本来已经坐下的雷蒙只得重新站起来回礼。这位侍卫长大人礼数周到的近乎苛刻，简直让身边的人无法有片刻散漫。
“总司大人，这是审判之眼21区在逃罪犯的名单，请过目。侍卫队和冲锋部已经联合组织了追踪行动，大部分罪犯已经重新抓捕归案。我们活捉的四个俘虏还在接受审问，暂时没有消息。”
“逃犯的方向确定了？”
“是的，对方策划的这场劫狱可以说是漏洞百出，审判之眼方面发现非常及时。虽然21区破坏严重，但因为及时封锁了国路，只有三名犯人尚在潜逃。他们选择向南进入了无尽森林。至此为止，我们的追踪队还没有失去目标踪迹，因此抓捕归案只是时间问题。”
“破坏严重？”雷蒙听到这话忍不住站了起来，脸色铁青，“怎么回事？”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六年前死牢海岸一役，西尔维斯特·黑泽斯的通缉令正在眼前晃来晃去。他下意识的瞥了桌上的那张纸一眼。
“是的，雷蒙将军，我亲自去勘察了现场，的确十分严重。不知道对方使用了什么手段，被破坏的墙壁碎裂得十分彻底，只能看出有火烧的痕迹。21区的侧墙坍塌了不少，主墙也被穿出了一个大缺口，但破坏的方向很混乱。从线路上推断，对方似乎并不清楚目标所在地，应该是在找人。”
“这些重刑犯还真是无法无天！到审判之眼里来找人，我看他们是嫌命长了！他们想找哪个人渣？”雷蒙已经近乎咆哮了，他情不自禁地去斜瞟着桌上的通缉令——那张纸简直好像烧到了他的眉毛。
比赛图的脸色同样不算好看，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愤怒，甚至还有闲心说起教来，“雷蒙，注意态度，注意言辞。”
“雷蒙将军，我们侍卫队的负责区域是审判之眼外围警备，因此对于21区的关押情况不清楚，这件事恐怕还要等格瑞克将军回来后再定夺。但据我所知，那里并不是重犯区。”
这个回答令人出乎意料。雷蒙顿了一下，反问道，“是普通区？”
“是的。”
“那几个俘虏是谁在审？”比赛图突然发问。
“是我的二番队长，泰格。”侍卫长回答着。
听到这个回答，雷蒙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那个举止粗鲁的、浑身流氓气息的男人。他实在不算喜欢这位格格不入的粗鲁队长，更不知道这家伙是如何能在这位教养有礼的侍卫长手下混到二番队长的——但是的确，要审讯犯人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人选了。
“换海妖去。”比赛图吞吐着烟雾。
侍卫长不动声色地看了雷蒙将军一眼。
“海妖”同样位列在黑营军十二将军里，坐镇第十一营。关于这位将军传闻不少，他看上去是个不男不女的怪人，就连侍卫长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性别——侍卫队和黑营军的界限还是比较清楚的，有私交往来是个很大的忌讳——况且这种问题怎么问得出口？
其实他很想反驳这个提议——“海妖”拥有一副远近驰名的“变态”性格，让他去审讯，估计留不下活口。
但是现在总司大人已经发话把审问的权力从侍卫队交由到黑营军手里——由他这个侍卫长来反驳不太合适。他观察着雷蒙的脸色，坚信这位黑营第一将军是个正直的好人。
雷蒙没有辜负他的希望。他不留痕迹地点了下头，显然清楚侍卫长的顾忌，也和他有相同的想法。
于是雷蒙代他开口了，“总司大人，也许可以等格瑞克回来再说……还是他比较擅长这方面。再说俘虏已经严密看守，不急于一时。”
“不等了。”比赛图闭上了眼睛，沉浸在窗口斜洒而下的阳光里。冰冷的寒季就要到了，因此阳光越发的弥足珍贵。“把主意打上审判之眼的家伙，没必要手下留情。找个人盯着点，留个活口就行了。”
“那么，我去找海妖。总司大人，我先告退了。”雷蒙向比赛图微一鞠躬，又对着侍卫长点了下头；后者却温文尔雅地行了庄重的送别礼。雷蒙实在是抵不住这彬彬有礼的气氛，脚步飞快地从门口离开了。
“总司大人，如果没有其他指示，我也暂且告退了。”
比赛图依旧闭着眼睛，把通缉令拿起来晃了晃。阳光微微穿透羊皮纸，画像上的光头男人看上去犹如沐浴在光辉中的恶魔，显得十分刺眼。“这家伙，侦查部说在风罗城附近发现过他。”
“是，我马上派人去调查。”侍卫长行了军礼，又鞠了个躬，迈着标准的步伐走到门口，重新戴上了头盔，这才关门离开。
规律的脚步声从门外远去。
比赛图轻缓而悠长地吐出了一口烟，他眯起一只眼睛向窗外远眺，自言自语地说，“……假的就是假的。”
他正值自己的事业之巅，自窗外望去的苍茫大陆——阳光、树木、军队、人民，这一切都从属于他，创造和毁灭于他一人之手。
在过去的岁月里，比赛图一直认为他可以、甚至是正站在世界的最高点。但是，现在，他变得非常疲惫，他开始感觉到力不从心。他不得不无奈地想到一个事实——这世界比他想象的要更加伟大，伟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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