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交谈大成功
“噩梦计划？真高兴你还上心这事，我还以为你会问猫的事情。”大脑袋的声音有些惊讶，却带着喜悦。
“猫那边暂时没有消息。”马恩的脸上写满了失望，“现在必须假设那边失败的情况，希望你这里有点好消息。”
大脑袋才刚刚为马恩的感性弥补做了一番努力，心想，该不会是这家伙突然适应不了，所以真情流露了吧？它的身体咕噜噜转动，浸泡脑子的液体也愉快地冒泡。
噩梦计划的进展依旧是大脑袋最在意的事情。马恩三番五次说要修改路线，可在大脑袋的心眼里，马恩不过是个大骗子，在整个计划中最大的作用就是发挥骗子的职能，而不是如一个嘴上理论家，对它这个真正的科学家的研究指手画脚。
不务正业的马恩快要让大脑袋失去耐心了，不，它已经失去了，只是仍旧指望马恩能迷途知返。
“我就说吧，猫那边不靠谱，因为猫本来就不靠谱。你没养过猫吧？哦，对了，你连宠物都没养过。我告诉你，养只仓鼠都比养猫好。我曾经养了一只猫，给它喂食铲屎，还得个它准备活动空间，不时要做亲子互娱，几乎把一天的十分之一时间都浪费在它身上了。结果呢？我不过才跑进实验室二十四小时，它就把一切全都毁了！还跑掉了！”大脑袋的鹅颈喇叭里发出对往事的愤怒。
“它甚至连老鼠都不会抓！怕不是死在哪个旮旯里了，要不就是跑到别人家里，做别人的猫了！叛徒！无能！垃圾！我跟你说，你哪怕在鱼缸里装只死鱼，都比养猫好，你费心费力，它一点都不领情，也不感恩！它有什么用？死鱼都还可以吃呢！”
大脑袋的情绪一激动，鹅颈喇叭就发出火车鸣笛般的呜呜声，浸泡脑袋的液体也变了颜色，紫红紫红的，好似沸腾一样冒泡。马恩惊讶地看着，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疯狂科学家如此直接地对一只宠物发泄怨愤。在大陆的时候，他只见过和“邮局”关系匪浅的科学家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浪费了十只小白鼠，而后心疼不已。
所以，它之所以抗拒猫的路线，就是因为有这么一段过往吧？马恩不由得想。他不太理解养宠物的心情，而且，他也不会对一只猫耿耿于怀。不过，大脑袋才刚刚帮他完成了感性的促进，所以，他想要试试。
他觉得，如果大脑袋的这份感情足够强烈，很可能就是开启猫的途经的契机。毕竟，大家都说：强烈的怨愤源于强烈的爱。
当他有这样的意愿，他的本能就蠢蠢欲动。他无法理解如何才能完成对标，用“开关”来形容并不正确，这不像“按下开关”那般干脆。他有的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只是顺着某种模糊而复杂的直觉，陷入某种奇怪的精神状态。
在那么一瞬间，他本应没什么反应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这份“低落”的情绪又和他曾经感受过的那份“低落”不太一样。他没有太好的词语，只能用“低落”去表述这种感觉。
至少在这一刻，他对自己的感性有了一个明确的体会，这也是在《七转洞玄秘录》的影响下的头一遭。
低落的情绪就好似一个漏斗，不是自己的东西正源源注入其中，马恩无法分析，只是直觉知晓，这东西就是大脑袋对猫的感受，是它谈论那段过往时产生的情绪，是它眼下最为激烈的情感。
这些感性并不完整，却足够真切，就如同一份浓郁的色彩涂抹在马恩那苍白单调的精神世界里。而这份色彩并非单色，但也不是太多颜色混在一起而近乎黑色，反而层次分明。
马恩立刻就明白了为何如此，因为目标的情绪并不是单一的情绪。
大脑袋是爱过猫的，到现在还记挂于怀，那份爱在时间的酝酿中发酵，变成了余烬，它依旧那么的灼热炙痛，但并非只有恨。
它的这份情感让马恩知晓了养猫人的努力和痛苦，依旧不足为人道的依依不舍，就好似自己也曾经养过猫，能够感同身受。
但马恩真没养过猫，他必须铭记这一点：这些妆点了自己的精神世界的感性并不真正属于自己，不是扪心自发的情感，而自己也不能将之夺过来，视若己出。
在人们讲述故事中，已经有太多的桥段证明，强夺来的情感会让人产生巨大的变化，甚至犹如怪物。这是人理的一环，是经验的传递，是寓言和警告，凡是现代社会有正常认知的人都不应该漠视。
感受的归感受，他人的归他人，马恩只是体验了一番，便任之从情绪的漏斗中倾泻而出，不流一滴。
马恩经历了自觉得有生以来最为奇异的时刻，他过去只在科幻故事里想象，如今却亲身体验到了。大脑袋的技术总是令人惊叹，它拥有的足以深入宇宙黑暗的科学能够做到不可思议的事情，有时就好似神明一般。
“我能理解——”马恩用感性的目光注视着沸腾的大脑。
大脑袋的鹅颈喇叭发出强烈的噪音，剧烈地摇摆，但没一会，就转向马恩，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你为什么能理解？”随即又恍然，“你对我用了感受体验？你真的感同身受了？”
它的语气渐渐强烈，充满了喜悦：“你真的成功了，对不对？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会成功的！你要感恩！”
“啊，没错，感激涕淋。”马恩认真地向它鞠躬致谢，“感谢您为鄙人做过的一切努力，鄙人绝对不会忘记。”
大脑袋从那股对猫儿的怨愤中彻底挣脱出来了，它对眼下的马恩更感兴趣：“那是怎样的感觉？我虽然不想要他人的感性，毕竟我是一个冷静而聪慧的科学家，但对人不对事，能够从感性的视角去认知世界是十分重要的。”
“您说得对。”马恩在这一点上也深有体会。
他在“邮局”工作时只是生活单调，并非情感淡漠，反而，正是内敛却强烈的情感督促着他，让他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地方，才让他的生活变得单调。
来到日岛，承受了《七转洞玄秘录》的副作用，失去了对正常事物的感性，再也无法从正常的角度得到反馈，更让他珍视自我的感受，尽管在这个时候，他的感性已经来自不易，缘由怪诞了。
现在，哪怕这些感受性的一切依旧不属于自己，但至少可以选择来自于何处。
“我开始喜欢你这张涂了蜜的嘴巴了。”大脑袋若是有一张人脸，此时定然是眉开眼笑的模样吧。
可惜它已经没有了。不过，它的身体反应依旧很直观。
“我也没想到，您竟然养过猫。是在什么时候？”马恩自然而然地问到。
“很久以前了，要不是你提到了猫，我也不会想起来。啊，这些记忆真令人不痛快，我就不该跟你说猫的事情。”大脑袋碎碎念着。
“那要放弃吗？”马恩问。
“什么？放弃什么？”大脑袋愣了一下。
“放弃猫的路线。”马恩诚恳地看着它，“如果你真的很厌恶，那不用强求也没关系。噩梦计划虽然有缺陷，但依旧是我们努力的成果，我会想想办法，看看这个计划有没有更好的出路。”
这时，大脑袋真的犹豫了，而且还犹豫了好一会。它的鹅颈喇叭一会儿高挺，一会儿低垂，马恩没有继续体验它的感受，但只用肉眼就能看出它的情绪变化。
“不，我想……没必要放弃，一个真正的科学家不能因为一条路线的执行就去否认另一条路线的可行性。那是商人才会做的事情。”大脑袋用痛苦却又决然的语气回答到，“我们必须理性地看待每一条路线，对不对？”
“当然，您拥有真正的科学家所应具备的一切素养。”马恩恭维道。他的话术很成功，这要归功于感性的体验，感同身受带来的说服力，以及对角度的切入，对所有交谈，对任何话题，都有巨大的帮助。
大脑袋是一个科学家，但并非它自诩的全然理性的科学家。马恩也从未见过完全意义上感性淡漠的科学家，因为那意味着对世间万物都不感兴趣。那么，又是怎样的动力能让一个感性淡漠的人去探究科学呢？科学家总是饱含着对自己的研究的热爱，而这份热爱正源于他所有的深切的感动。
“你真的没有更多的消息吗？关于猫的。”大脑袋问到。
“暂时没有。”马恩这么回答的时候，看到了大脑袋隐隐的失落。
“就如我们说好的那样，你继续调查猫的事情，我来改良噩梦计划。其实，我已经有了一定的成果，可你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大脑袋抱怨起来。
马恩不知道它自己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抱怨是因何而发，但他没有挑明的打算。就让那份情感在它的内心深处发热吧，那就是一团带着火光的余烬，只要有适当的燃料注入，随时都能再次燃烧起来。
“是我这边怠慢了，如果我能做更多的事情，我当然会去做。不过，现在我遇到了一些问题，需要等一等。”马恩再次说起幻梦境文京区发生的那些异变，以及自己的猜测，“对方躲藏得很好，但不可能一直躲藏下去。”
“这个嘛……其实，对方如果真的抓到了猫，大概真的能一直躲藏下去。”大脑袋这般说到，“根据我对传闻的研究，幻梦境里的猫是十分特殊的存在，而它们的特殊源自于某种古老的天然具备伟力的存在。那个存在顺着‘旋律’的浪潮而下，它是某种宇宙规律的体现，是宇宙的‘旋律’浪潮中相对平缓的一段。”
“也就是说，它相较于目前的人类而言，就是神明！？”马恩说。
“是的，神明，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大脑袋的语气里充满嫌弃，“我跟你说，你老是用‘神明’之类神神叨叨的词语，很容易会忘了对方只是一个有待证明的实体。这些东西可以被冠以任何称呼，但是，词语的使用和我们的习惯以及思想密切关联，绝对不能忽视用词对自身的影响，不要不以为然地整天把神明挂在嘴边，你就不能换个称呼，或者自定义一个用词？”
“啊，只是为了形象一些，让人更容易理解。”马恩解释道。人们对“神明”印象深刻，拥有大体相似的理解，是用作类比的好对象。
“理解？什么叫理解？你对别人说那就是神明，反而更加容易令人误解，因为人们对神明的成见太深了。”大脑袋讥讽道：“而且，你也实际上并不理解那东西，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类比很形象？是正确的？”
马恩一脸说不出话来的赧然。
“如果你真的知道那是什么，你当然可以给出自己的解释。”大脑袋说到这里，顿了顿，转回原来的话题，“总而言之，那个存在拥有自己的本能和行为规律，尽管很复杂，有时更让人感到混乱。但它对猫的庇护是实在的，所有的猫的内在都和它有关。”
“也就是说，是它的力量让猫在幻梦境里拥有超然的力量，而这种力量能够突破现有技术的封锁？”马恩问到，“就和结缘神一样？”
“哼，结缘神——”大脑袋不满地哼了一声，但还是说：“反正，猫儿们在每一个时机合适的时候，都会前往一处名为乌撒的地方，而它们从来都没有被阻止过，它们的迁徙也没有任何明确的记录，我只能猜测，这是因为它们的迁徙很难被观测到。
你之前说的那些异常现象，都是因为那并非猫的力量，而是对方在模拟猫的力量，又或者如你所言，是在制造一个陷阱，所以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如果是猫的所为，我不觉得我们的幻梦境能观测和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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