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和稀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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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和稀泥

  既然连大脑袋都无法拿出可靠的技术去观测猫儿们,马恩也只能静待天时。不管幻梦境的猫有多诡异,只要还有人意图谋夺猫的途径,还将地点选在幻梦境文京区,就必然会闹出动静来。猫儿们可以在幻梦境文京区遮掩自己,可人的行动一定能被观测到。

    猫的事情暂时搁置,马恩提起身边好友陷入噩梦中,饱受折磨的事情,大脑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尽管它在噩梦计划上表现得极为顽固执着,但身为科学家,它更加在意的正是自己的技术出了篓子。

    平日里躲进居屋成一统,只用通讯了解近况,它即便有些羞恼,也可以充耳不闻。可如今苦主上门,加上马恩言辞灼灼,不住替它担忧的同时,也为自己的朋友哀涕,如夹杂在两者中无比痛苦。

    马恩的情感是如此真切,如此汹涌,让大脑袋觉得之前的改造虽然没有让这个男人找回自己的感性,却撬开了原本闭锁的堤坝,让其心中堆积的感性借由此事一股脑宣泄出来——它没有证据,只是感性地推想如此。

    马恩擦了擦眼角,他心中通透,深知大脑袋本来就是感性之人,它在技术上的理性,无法掩盖它在感性上的冲动,否则也不会在一些事情上表现得顽固又毒舌。御手洗教授与它成为交情匪浅的朋友,以及马恩自己与它建立交情,乃至于目睹到它帮助过的寥寥几人,都是建立在这种丰富的感性上。

    马恩知道,人和人在理性上各有各的坚持,但在感性上却是共通的,他甚至认为,感性是比理性更容易让人理解他人,体谅他人的渠道。

    在这个复杂的人类社会中,大脑袋占据了一席之地,与各国政府博弈周旋,也同样是用感性搭起了一座跨越外表的桥梁。在这个桥梁上,技术互换成就了各自的利益。

    无论在什么时候,马恩都能看到大脑袋在感性和理性上的自我争端,以及同样在感性和理性上的他方争端。

    这样一个疯狂的科学家,它的优点和弱点都在于感性,这就让马恩有了一个极好的切入点——若换做不久前,感性干涸的他或许无法做到,但是,感同身受的能力不仅让他从感性的角度重新认知了对方,更是往自己那片感性的土壤中临时注入了活水。

    在这些活水再次干涸之前,马恩多少能够找到过去那个情深意切的自己,而并非仅仅是口头言语。

    拥有真情实感的言语要比伪装成情感的言语更加动人,对感性之人的冲击力也会更大。大脑袋原本就无法坐视那些噩梦计划的受害者,如今更是如坐针毡。

    “我知道了,马恩,你别给我来这套!”鹅颈喇叭发出尖锐的叫声,“我已经在研究了,而且已经有成果了。不过……”

    马恩听出它的犹豫,连忙追问到:“不过什么?我很担心明日花她们。唉,其实换做其他人,我都不会这么过意不去……就像是御手洗教授那样,如果御手洗教授也沦为了受害者的话……他是那么善于发现,而且好奇心很重,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搅进来。你有想过,如果我们的噩梦计划被教授察觉了,他会怎么做?”

    大脑袋不过嚷嚷了几句,结果就换来马恩一阵碎碎叨叨,就好似御手洗教授已经被牵连了一般。一想到那位“厕所怪人”,它的脑子就隐隐做痛,真恨不得把马恩重新扔进那台棺材般的设备里,重新将他改造一番,亦或将他就此封印起来,耳不听眼不见就心不烦。

    “我后悔了,混蛋,大骗子,我真的后悔了!”大脑袋的鹅颈喇叭用力尖叫,有一股要压倒马恩的气势,“我还是比较喜欢之前的你!不,之前的你也很讨厌。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你都是堆垃圾,一条臭虫!如果我发现厕所怪人跑过来了,我一定把你的嘴巴堵在你的屁股眼上!”

    “如果现状愈演愈烈,而御手洗教授也在文京区的话,他察觉到这件事的可能性就越大。”马恩的语气稍微平缓了一些,“我也很担心被发现,所以,您得快点拿出个章程来。”

    “好吧好吧,我只是想让技术更成熟一点。”大脑袋被说服了,但语气还是十分勉强,“你知道的,不成熟的技术很容易出问题,出了问题很丢脸的。”

    马恩表面不说话,心里却在腹诽:大脑袋的技术成熟不成熟,有多成熟,自己也无法验证,自己根本无法理解大脑袋的技术和理论。事实就是,它的技术在应用上多次出现问题。虽然后来都能解决,但要说这些技术有多成熟,似乎也谈不上。

    马恩觉得,所谓的“技术成熟”,自己和它有着不同的标准。

    如果时间充裕,马恩也可以等一等,但现况是受害者们的病情日趋严重,解决问题的办法越快拿出来就越好。就算是不成熟的技术,也可以进行先期临床验证。这不是规范用药,没有人为这种未曾听闻的新技术设立检验标准。

    大脑袋从未离开过安全屋,它连病人是怎样的都没有见过,它如何验证自己的技术是否可靠成熟?马恩不理解,他无法揣测对方的技术有多高深,他只能按照常识去恳求它,带着点逼迫的味道,让它拿出被它嗤之以鼻的东西。

    “如果我可以协助您,那我这边没什么问题,救人如救火,我们可以先筛选一些病人出来。”马恩这么提议,“您看,如果御手洗教授真的察觉了,那我们也可以说,我们已经着手挽救了。他最终还是得顺着我们来,对不对?”

    这一次,大脑袋的意动更加明显了。御手洗教授简直就是攻城锤,即便他人不在现场,依旧对大脑袋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您再想想,多想想,只要我们运作得好,说不定御手洗教授还发现不了。”马恩这般说到,“我有一个计划,噩梦计划的受害者不是每一个都无辜,有一些早有罪案在身,有一些已经无可救药,还有一些惹人生厌。我们可以用这些人来试试,会不会比您一个人在安全屋里钻研技术更有效?”

    “这个嘛……也不是不行,虽然有点多余,但也还是有点用处。”大脑袋再三强调这个验证不是“必需”,但话一转就说:“其实之前给你完善思想钢印的设备,也能应用于这些病人,两者基于的原理是一样的。”

    “就是先将痛苦转化为能量,再将能量转化为你的其它情绪,通过精细的控制,去对标各种感受性?”马恩其实早就有所猜测了,如果精神层面的痛苦都可以转化,那么,恐惧为何不能呢?其它情绪为何不能呢?

    也许需要一些定制,不能一概而论,但理论上应该是可行的。

    大脑袋之前提到过,这套技术原本就是噩梦计划的衍生产物。

    “是的,那些受害者的后遗症,基本上都是精神层面的躁动,是情绪上的淤积。我想,这是因为噩梦计划将他们在感性上的宣泄端口给堵上了。毕竟,我们是收集情感,收集恐惧,强烈的封闭感有助于情绪的酝酿和恐惧的滋生,也有利于采集……这个技术当初完成的时候,我就想着效率了,现在来看,有点不好。”

    啊!确实如此!大脑袋的解释很浅显,但马恩立刻就理解了。

    在噩梦计划里,每个人都是能量的生成器和容器,大脑袋之前更关注于如何才能从每个人的内部采集到更多的能量,所以要保证能量的生成率和容器的封闭性。

    这个方向确实就是大脑袋的技术风格,充满了将人当成纯粹的物品的味道。

    噩梦计划的受害者不是虚拟的人物,在幻梦境文京区的死亡也不是虚拟的死亡。

    幻梦境文京区的基础是结缘神的噩梦,天然被这噩梦所影响,就连马恩在结缘神的噩梦中死亡都要付出代价。

    尽管幻梦境文京区确实被马恩、音成雾响和大脑袋控制住了,但噩梦计划的技术本来就受到了结缘神噩梦的启发,当噩梦计划被纳入幻梦境文京区的时候,幻梦境文京区这一整个系统就发生了某些变化。

    只是,在这之前,马恩和大脑袋确实不清楚这种变化。甚至于,连马恩都以为自己等人的控制力足够强大,能够控制住噩梦计划的影响——事实证明,他们都还太过天真,而“充满恐惧的死亡”所造成的影响,远比他们以为的还要深刻。

    马恩的内心中再次充满了痛苦。这一事实再次提醒他,自己不再是问题的解决人,而是这一次他人眼中的怪诞事件的主力推手。

    他想起了去年这个夏天,自己刚刚抵达日岛时碰到的那些人:邻居朋友,宫野明美,松左卫门以及上岛公介——

    尤其是上岛公介,这人不也曾经和自己一样,是一位解决怪诞之事物的调查员吗?他不就是怀揣着一个美好的念想,却一手推动了大事件的爆发吗?

    马恩的感性土壤还是润湿的,他的回忆愈是深刻,感受就愈是强烈。尽管上岛公介已经死了,但他好似依旧能够通过对此人的理解,获得对方的感性标准。可是,当感受变得强烈时,痛苦也在加深,转化的感性也在剧增。

    两者的循环转化,让马恩一时间沉湎在过去中,无法挣脱。

    “马恩,马恩!”大脑袋的尖锐声音惊醒了马恩,“你到底在想什么?”

    一股强烈的电击感钻进马恩的脑门,他全身都麻木了。他的面部肌肉再也控制不住表情,流露出深深的恐惧来。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马恩!”大脑袋用机械臂夹住马恩的脑袋,如呵斥般大声问到。

    “不,我这是——”马恩还没说完,顿时有一股强烈的反胃感直冲喉咙。他开始干呕,头晕目眩,眼前的大脑袋好似分裂成了三个。

    “我的天哪!”大脑袋看了一眼数据,发出意外的惊叹,“你几乎完全丧失理性了。你明明很痛苦,但痛苦没有超标,溢出的是感性运作的那部分。真是个好消息,你差点就变成了疯子!”

    “不……我们不要谈这个了……说说受害者们的解决方案……”马恩有气无力地说。

    大脑袋又观察了一下数值变化,确认相关数值回落到可以接受的区间,这才将他放下来。

    “你——”它的声音刚出喇叭口,又不禁堵住了,半晌才继续说:“看来对思想钢印的完善同样有副作用。”

    它有点儿羞于启齿,因为它的技术又出毛病了。可是,它必须给马恩的现况一个说法。

    它嗫嚅说着:“还是先等技术成熟了再说吧,既然你都出了问题,那其他人也会出问题。”

    “你给我用的不就是目前最成熟的技术吗?”马恩反问。

    “你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你现在是用理性说话吗?”大脑袋恼羞成怒,喇叭声再次尖锐起来,“现在已经证明了,原理是可行的,但技术上的问题导致感性在循环中积压,那些受害者的感性出口都被堵住了,再遇到循环问题,他们立刻就要崩坏!”

    “问题是感性和痛苦的置换!”马恩也有自己的理由,“受害者无法从恐惧中逃脱,他们的负面情感已经在积累了,我们可以在感性标准上细化,更有针对性地进行置换。”

    “这有什么用呢?之所以将你的痛苦置换为感性,是为了让痛苦消减,再通过感性排泄出去,因为你的感性因为《七转洞玄秘录》更容易干涸,所以在理论上,排泄速度远超常人。但循环问题依旧在短时间内积累了太多的感性,导致感性排泄不畅。

    那些受害者一旦遇到相同的问题,无论置换成什么情绪,这些情绪都会淤积起来。即便不是负面情绪,他们也会疯的!”大脑袋驳斥道。在它看来,这项技术若不解决恐惧对感性的堵塞,不解决感性在循环中的淤积,哪怕能够另辟蹊径地解决,也远远达不到它的标准。

    “我是将痛苦置换为感性,其他人是将恐惧转化为更加细化的正面情绪,两者之间不能一概而论。”马恩也强调道,“恐惧堵塞在这一过程就会消减,正面情绪的循环也同样有益身心。”

    “你在说什么屁话!?”大脑袋疑惑再次用机械臂夹住马恩的脑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正面情绪也会让人发疯?就连你都无法及时将感性排泄,普通人可以做到?就算是针对正面情绪的置换,但他们的恐惧大于寻常,会导致置换后的正面情绪也大于寻常,你难道以为正面情绪的宣泄会更快吗?”

    “但重病患者现在连一点正面情绪都没有,我们只需要控制置换效率。”马恩这般说到。

    大脑袋再次放开他,留声机般的身体咕噜噜转了几圈,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也许你说得对,总得试试,我可不想因为太多人因为恐惧发疯了,被厕所怪人找上门来。对,我可以设置一下,我可以做到。”

    “正面情绪会让人更有行动力,他们也就看起来更活泼一些。而且,我们只是进行先期临床实验,病情最严重的人会给我们最好的反馈。”马恩继续说,“我们必须加速这项研究,这还有一个好处,可以让病人的特征表现不那么一致,比起恐惧,不会那么令人诟病。”

    大脑袋的鹅颈喇叭晃了晃,对马恩说:“知道吗?现在的你更像反派,虽然你本来就不像正派角色,你就是个大骗子。不过,你的提议似乎还不错。”

    马恩只能在心中苦笑,谁叫他是噩梦计划的推手之一呢?他现在必须给自己和大脑袋擦屁股,而不是等问题发酵。把一个显眼的麻烦变成不那么显眼的麻烦,虽然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但也算是眼下折衷的办法了——坐办公室的人会这一手不也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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