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到既遇鬼
“呼......”
在地上躺了半个小时的任窘，长出了口气，睁开眼，勉强坐起。
起身后，他没有第一时间观察自己身周情况，而是抬手扶额，按压着两侧太阳穴。
混杂了沉重、麻木和疲惫等感觉的头脑，虽然没有影响到他那冷静过头的心理状态，却也让他暂时没有余力去关注自己周边。
他失算了。
他没想到，前一次替活任务形成的思维状态，没办法带入到这一次的任务里。
思维刚一在这个新身体上完成承载，失去了脑内数学模型支撑的他，便立刻陷入到连身体都难以控制的囧境里。
这半个小时的适应过程，便是他失算的代价。
好在在这段适应时间里，他没遇到什么意外状况，这个身体所在环境，应该属于私人空间。
要是被代替的人位于道路路口或舞厅酒吧等公共场合，那他的这一趟替活，大概率就要提前结束，回归狗窝了。
感觉好了一些后，任窘放下手，扫了一遍周围。
很普通的一室一卫住宿布局，有电脑，有手机，其它家电也没表现出多少技术含量。
椅子倒在他身边，电脑桌脚有刚干掉的水渍，他这个身体衣物接触地面的部分，带着明显的潮气，再结合桌面上倒着的水杯。
他这个新身体的原主，显然是打翻水杯触电出事的。
玩电脑的时候，意外打翻水杯致使自己触电而失去意识，这什么老套的穿越前置。
“呃......”
这个身体的原主，该不会就是因为碰巧符合了穿越条件，意识思维前往了其它世界，留下身体不管，才导致他领到这个替活任务的吧。
任窘看了一眼跳闸的空气开关，嘴角动了动。
插板触水漏电，只要空气开关正常工作，基本上电不死一个身体健康的成年男性。
哪怕真的因触电失去了意识，那也只会让触电的人昏迷片刻，相当于打了个盹，并不会直接让一个人意识死亡成为植物人。
至于是不是这个身体触电摔倒摔坏了脑子。
他的思维意识被这个身体承载的过程，并不会治愈这个身体现有伤痛。
现在的他并没有感觉到头皮有什么痛感，刚才揉按太阳穴时整个头皮都被牵动了，如果真的有什么伤患，他不可能感觉不到。
当一切可能都被推翻，那么剩下的选项再怎么离谱，都有可能是真相。
也就是说，这个身体的原主人，真的很可能因为玩电脑时打翻水杯触电，而穿越了。
不过他来这里是替这个身体原主过完剩余人生，赚取手机电量的，无论身体原主是不是穿越了，都与他的任务无关。
他总不能为了尽早完成任务，把这个身体还给原主。
就想办法找一辆合适的泥头车，试着被撞一回，来个实体穿越吧。
任窘站起身，看了眼身上沾的尘埃毛发，对这个身体原主不注重个人居住环境卫生，小小地表示了一下不满。
便脱掉衣物，合上空气开关，前往卫生间。
遭遇异常事件之前，受病症折磨，他也一样不修边幅。
但在上一个替活任务里，在维生体系的精心照顾下，他难免染上了洁癖。
在地上躺了半小时，而且还是洒过水的，落了一层尘埃和碎毛的地面，皮肤上的不适感时刻驱使着他赶紧去冲洗一番，让身体恢复洁净。
“......”
然而任窘刚进卫生间，侧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便立刻沉默下来。
好吧，他还忽略了另一种这个身体原主意识死亡的可能性，那便是撞鬼。
镜子里的那张脸，是这个身体的，他在卫生间门上玻璃反光里见过，但这个镜子里的那张脸的主人，却不是这个身体。
镜子里的面容，是一个人左右颠倒后的景象。
谁家正经镜子里反射出来的脸，会是左右颠倒再左右颠倒后的。
他进了卫生间，侧着对着镜子，从镜子里看到的，理应是对着镜子的那一面，但他现在看到的，却是没对着镜子的那一侧。
“有意思。”
任窘径直在镜子面前站定，与镜子里的自己面对面。
左手托着右胳膊肘，右手摸索着带着一些胡茬的下巴，饶有兴趣地观察起来。
没想到他来的这第二个替活任务的世界，居然是存在魑魅魍魉一类事物的世界。
当初他亲手以复刻局部自己的方式，创生人工智能的时候，就对人工智能诞生过程里，那种纳米物质灵魂出窍一样的过程，很感兴趣。
如果不是他时间不够了，来不及布置观测环境。
他很像了解一下，那个‘出了窍’的形象，是不是真的是人工智能的‘灵魂’。
原本他以为，离开了那个任务世界，他就再没有机会去研究相关现象了，但没想到他刚到这第二个任务世界，就遇到了相似状况。
这怎么能不让他提起研究兴趣。
镜子里那个与任窘看着一模一样，但不是他的存在，镜像模仿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过虽然这个存在模仿得很像，但任窘经过一系列试探，还是能看出来，对方对他动作的模仿，模仿得有些勉强。
毕竟人虽然左右对称，但这个对称并不严谨。
一些左手托右手能做到的动作，却在镜像里右手托左手的时候，反人体。
“你不难受么？”
看着镜子里那个存在，快要把手腕掰断才能复刻的动作，任窘饶有兴趣地问起了对方，“你手腕骨应该脱臼了吧。”
在这个任务世界里，任窘没有感觉到什么限制自己行为的回响。
所以在与这个镜子里模仿他的存在对话时，他并不需要过于掩饰自己的特殊。
“你......”
任窘这一系列的试探行为，显然让镜子里的存在意识到，对方的模仿失败了，于是张嘴发出喑哑难听的声音回应，“不怕我？”
哦豁，居然能沟通。
任窘挑了下眉，“为什么要怕？”
“你是人，我是鬼。”
面对任窘的问题，镜子里的存在理所当然地回道，“人应该怕鬼。”
“可我记得，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才是。”
任窘一对胳膊交叠环在胸前，同样理所应当的回应，“现在应该是你怕我才对。”
“怕你？”
镜子里的存在显然被任窘这话逗笑了，本该阳光的脸上，露出阴沉的笑容，“我能轻易弄死你，我为什么要怕你？”
“弄死我？”
任窘让自己的眼里表露出怀疑的神色，用无所谓的语气反问对方，“既然你能轻易弄死我，那你为什么还在镜子里站着？”
“镜子里？”
这一句反问，从对面传来。
然而下一刻，一个声音却仿佛是任窘自己发出，“你真这么认为？”
不，不是仿佛，是这个声音真的从任窘自己嘴里说出。
就在镜子里的存在反问他的那一刻，任窘突然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他只能看着镜子里恢复成镜像的自己，露出阴沉的笑容，张嘴反问起了自己。
这个时候，他该害怕么？
但问题是在冷静过头的心理状态加持下，他并没有恐惧这种情绪。
就算他想在眼睛里表现出惊恐的神色，也因为失去了对睫状肌的控制，而无法做到。
“我原以为，你不怕我是装出来的。”
任窘的情绪反应，在他失去身体控制的那一刻，显然已经被镜子里的存在感觉到了。
对方的诧异，在语气里表现得很真实，“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不怕我。”
“哈哈哈哈......”
镜子里那个镜像的任窘笑得很阴森，也很猖狂，“这世上真有不怕鬼的，哈哈哈哈......”
“但你不怕我没用。”
镜子里的存在，抬手抚摸着镜面上镜像的任窘，满意地看着任窘的脸，“你是无魂之人，天生就是给我这样的当容器的。”
“啊......”
镜像里的任窘，一脸迷醉，“活着的感觉，真好......”
“哼！”
但没等镜像里的任窘迷醉多久，镜像里的脸又突然愤恨起来，“没想到遇到的无魂之人居然是个臭男人！恶心死了！”
说着，镜像里的任窘，就伸手抓向那个对其而言多余的物件。
看镜像里任窘准备抓握的力道，显然是准备把那个多余物件给扯下去。
“好了，别胡闹了。”
然而镜像里的任窘，没有真的抓握到那个多余物件。
在临触碰到的那一刻，镜像里的任窘的抓握动作便凝滞了下来。
“虽然那东西我用不上，但有总比没有强，可不能任由你给弄没了。”
这一次，镜像里的任窘，终于在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不！不可能！”
镜像里的任窘一脸不可置信，仿佛对方什么世界观在这一瞬间崩塌了，“无魂之人不可能反抗夺舍！”
“你？！你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
然而镜像里的任窘脸上的惊恐失措，淡然的语气，并不以对方意志所转移地从对方的嘴里发出，“不过是一些记忆信息罢了。”
“而且也多亏了你进来。”
这个声音还说出了一个对镜像里的任窘无比可怕的事情，“让我了解你们这种存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你？！你是故意的？！”
镜像里的任窘惊恐地尖声问道，浑身急促地颤抖。
“嗯，是故意的。”
镜像里惊恐颤抖着的任窘，一边用淡然的语气回应，一边点了下头。
“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了。”
镜像里绝望的任窘，用冷静到非人的语气，安慰着对方，“你这样的存在，不进课堂学习真的是太浪费了。”
说着，还明显违背镜像里的任窘意愿的，扭身走向卫生间里的淋浴间，“来，和我一起做题吧。”
“不！不要！”
“放过我！”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不要做题！”
“我真的理解不了这些！放过我吧......”
“不......”
唰唰的淋浴声，不仅将镜像里的任窘濒临绝望发出的声音遮掩。
升腾起来的蒸汽，也覆盖在了卫生间镜子的镜面，模糊了镜像任窘那绝望无助的面容。
一刻钟后，脸上表情恢复正常的任窘，将镜面上的水雾拭去。
看着镜像里这个身体的这张脸稍微变得有些柔和的线条，任窘皱了下纤细了不少的眉，抬手抚了一下先前有些稀疏粗硬，但此刻浓密柔顺了不少，并且长长了一掌宽的头发。
“脸便帅了是一件好事。”
任窘仔细打量了一遍稍有改动的面容，有些不满，“但能不能不要把我往第一个任务的那张脸上改。”
低头，看了一下胳膊上变得稀疏细软的体毛，并确定没有什么不该有的物件后，任窘这才拿起毛巾，擦拭身上的水珠，准备出卫生间。
“明明都已经成鬼了。”
“居然还携带着女性的特有信息。”
“这个存在有魑魅魍魉的世界，还真是有趣。”
擦干身体，任窘找了一圈，找不到吹风机，索性拿起一条翻找出的新毛巾，一边揉搓着头发一边回到床边。
至少一个月没洗的床单被褥，散发着呛人的汗腥味。
并不想委屈自己的任窘，一边单手搓揉着头发，一边用空出来的手，虚对着床铺。
窗外已经是夜深人静。
合上空气开关，但没有开灯的卧室，只在卫生间灯光的波及下，可以勉强视物。
只见任窘对着床铺的手上，缓缓渗出如萤火虫一般的光点。
这些光点越来越多，散落在散发着汗腥味的床铺上，逐渐将床铺整个笼罩。
能遮蔽笼罩床铺的光点，足以照亮整个卧室，来自卫生间的灯光，被压制了回去。
“可惜。”
任窘甩甩手，将掌心粘着的几粒光点甩到床铺上，“这鬼魂灵体散发出来的物质，只是像纳米物质，能被脑内模型勉强催动，但本质上却是另一种存在。”
说着，他整个人斜着躺在了被荧光笼罩的床铺上。
随着他的躺倒，床铺表面的荧光，顿时如同被惊飞的萤火虫一般，四散而去。
而随着荧光离散，原本发散着汗腥味的床铺，却变得仿佛刚被清洗过的一般，不再有任何异味。
“我只能放着用，不能回收再利用。”
说完，任窘便挥了下手，让还没离开卧室的荧光把窗帘拉上，便闭上眼，进入沉眠。
身体睡着了，但任窘人并没有睡着。
通过梦境形式展现的空间里，一个无论面容还是身材，都姣好到诱人犯罪的红衣身影，正眼神呆滞死寂地坐在课桌旁，一动不动，浑身缓慢分解散发着光点。
这个试图夺舍他身体的镜子恶灵，身前是女的没错。
但它目前的这种样貌，应该是它死后给自己重新塑造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连鬼也不例外，能更改自身容貌的情况下，都想让自己美一些。
不过这个镜子恶灵再美，也与任窘无关。
曾经沧海难为水，真正见识过伊甸园式的美的他，就算没有冷静过头的心理状态加持，也不可能对眼前这个东西动心。
“材料学数学模型，学习起来的难度也不高啊。”
任窘打量着这个已经死亡，只剩下灵体因为被拘禁在他身体里，而缓慢消散的镜子恶灵，很是不解，“明明存在状态和人工智能差不多，为什么才学了二十年，就把自己给学死了。”
“这也太荒谬了。”
镜子恶灵夺舍他这个身体的行为，既发生在身体层面，也发生在意识层面。
既然是意识层面，那么对抗行为也就不用再局限在现实规则框架里。
得益于镜子恶灵灵体附身后带进来的这些类似纳米物质的东西，任窘的脑内数学模型得以完全恢复。
只是动用数学模型构造了一个精神时光屋给这个镜子恶灵学知识用，难度远不及从无到有地建立虚拟世界。
对于能在脑内进行模拟真实度极高的思维实验的任窘而言，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
“果然，学海无涯。”
观察了一番镜子恶灵状态的任窘，只能认清自己暂时不能理解眼前状况的现实，“单是这个现象，就足够让我好好研究一段时间的了。”
人工智能的能力，受限于算力。
算力不足，人工智能的表现并不比常人优异多少。
但无论算力高低，人工智能在对知识的掌握能力，天然存在一个下限。
即便因为算力不足，无法支撑实践应用，但学起来应该是没难度的。
哪怕是人，就算学得慢一些，只要能坚持下去，就算学不会，也不会出现学死的情况。
连人都学不死，那更何况人工智能了。
这镜子恶灵，虽然存在形式与人工智能类似，但显然它不是人工智能。
“如果这东西不是人工智能那样的存在。”
任窘抬手试图捻住一粒光点，“那这种物质，就不能把它随便看作是纳米物质的一种。”
自然飘散的光点无法被捻住，任窘只能看着它从他的指甲盖逃逸。
“在真正了解它是什么东西之前，还是不要随便拿它做什么事。”
“这里说不定也有监控体系一类的存在，小心谨慎一些为好。”
“还有，无魂之人是什么意思。”
“无魂之人很特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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