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消灾
‘在么’
‘在么’
‘在么’
‘这个点找我做什么’
‘我想你了’
‘别胡闹，我们结束了’
‘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我说李晓茹你是不是脑子病了’
‘是你让我滚的，好，我滚’
‘现在又叫我去你那，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让你过来’
‘听到没有’
‘你不过来，我死给你看’
「图片」
‘好好，等我一下’
‘你别想不开’
这是二十多分钟前，手机通讯软件里的聊天记录。
而二十多分钟后的现在，楼道监控画面里，一个男性身影正在进楼道门。
然而，这个身影要去见面的对象，此刻正无意识、无防备地躺在他家床上。
这便是任窘目前面临的麻烦之一。
李晓茹的前男友到了她住处，必然在房间里见不到人。
就冲他们先前的聊天记录，一旦前男友见不到人，那必然会拿着聊天记录找警务人员。
监控视频里，没有李晓茹走出单元楼的画面。
那相关人员找寻时的范围，必然会集中在单元楼内。
这栋贯通的，有着四个楼道出口的单元楼，所有房间的布局都一模一样，一敞开门就能看到室内的大体情况，住户配合检查搜寻难度不大。
如果让李晓茹继续以现在这个状态留在他这里，那真是裤裆里掉黄泥。
且不说人不见了之后，李晓茹前男友会不会把周围邻居都惊扰出来，让他没机会把李晓茹送回去。
就是前男友谁都没有惊扰径直去找警务人员寻求帮助，他趁这个空档把李晓茹送回去。
后续的事情也一样会很麻烦。
监控画面方面他倒是可以用手段掩盖，但李晓茹身上牵扯着与魑魅魍魉相关的事件。
李晓茹亲自出门的视频画面没有，但她住处的房门开关时，灯光变化视频内容里有。
相关机构的人一查监控，就能知道李晓茹出过门。
到时候只需要再查那个时候还有谁家的门在后续时间段开关过，就能轻易查到他这里。
而就算他把李晓茹出门前后的这段视频内容修改了，临时瞒了过去。
但以真实幻觉形式，依附在李晓茹身上的恶灵莫名其妙消失这件事，也依然会让负责相关事件的人着重调查。
作为这栋单元楼上一个遭遇相关事件的人，他必然是第一个被调查的对象。
哪怕他手段可以，但现阶段的他依然经不住拥有较大权限部门的调查。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看着监控画面里李晓茹前男友上楼的背影，任窘双手开始快速敲打键盘，“先把眼前的麻烦应付过去再说。”
李晓茹是三楼的住户，与四楼的任窘刚好是错开一户的上下楼。
如果他现在把房门打开，说不定还能听到她前男友上楼的动静。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任窘，一边输入这指令信息，一边撇了他侧身后的李晓茹，“这种本子里才有的糟心场景，为什么会被我撞上，简直了。”
监控画面里，到达李晓茹住处门口的前男友，抬手敲了敲门。
可能是房间内没有回应，前男友边敲门，边掏钥匙准备开门。
然而前男友掏钥匙开门的动作暂停了下来，然后对着门内说着什么。
几句对话后，前男友突然做出怒不可遏准备砸门的动作，但转眼便被其自行遏止。
只见前男友深呼吸两下，看了一眼房门，转头就走。
然而还没等前男友走到楼梯那边，他便一个转身折返回去。
然后，将他一个钥匙从他手上的钥匙环拆了下去，从塞到了门缝下面。
完成这最后的动作后，前男友又对房门内说了一句，这才转头离开，随着画面的切换下楼，出楼道门，越走越快的出了小区。
“把一对本该有机会挽回的鸳鸯给彻底拆了。”
双手从键盘上移开的任窘，看着离开小区的前男友越走越远的背影，吐槽了自己一句，“我这事做的，是不是有些不地道啊。”
监控画面里发生的事情，他不仅看得一清二楚，也听得一清二楚。
录音他这里都有。
朦胧的嘀嗒滴水声背景中。
敲门声。
没有回应。
拿钥匙准备开门的声音。
“呵呵，你来了，你真的来了。”
“李晓茹你什么意思？”
“你竟然真的来了。”
“我问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你叫我来的？！”
“是啊，我叫你来的，那你还真来了？”
“李晓茹，你耍我玩呢是吧！”
“我就是想看看，你还在不在乎我，不行吗？”
“你这大半夜的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好了，没你事了。”
“李晓茹你什么意思，把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吧！”
“真乖。”
“你！！”
脚步声离去，又回转。
钥匙晃动碰撞的声响。
钥匙摩擦地面的声音。
“李晓茹，你好自为之！”
脚步声离开。
李晓茹的房间里没有人，回话的当然不是李晓茹本人，同样也不是鬼。
真正说话回应的，其实是李晓茹出门后，被操控她的恶灵落在房间里的手机。
解析李晓茹的声纹信息并不困难，任窘听过几耳朵，就能通过编辑语音信息的方式，完整地还原出来。
他刚才在李晓茹前男友上楼过程中，黑入了李晓茹的手机，控制着手机，根据她前男友的反应，针对着输入数据，于是便有了视频画面里的内容。
实际上如果李晓茹前男友足够冷静的话，本有机会注意到。
其实从一开始，他们的对话节奏就被任窘手动编辑的李晓茹的声音拿捏着。
就连他自身的情绪反应，也被任窘通过观察他的光彩现象，用语调的方式轻易操控着。
如果李晓茹前男友能够冷静的无视任窘的挑衅，主动掌握话题，多沟通几句，其实就能通过李晓茹声音不符合她性格的表现里，察觉到异常。
只要他因为这份异常，拿钥匙开门，任窘的把戏就难以奏效。
然而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数据分析画像建模的可怕之处。
当一个人能比你自己还了解你自己时，如果你主观变量不够，真的就只能任由这个人把弄。
李晓茹前男友此次前来的结果，在任窘手指开始敲打键盘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他不可能冷静下来，因此他也不可能发现李晓茹声音的异常之处。
通过各个道路路口的监控探头，看到李晓茹前男友乘坐上出租车的画面，同时也没看到相关机构人员车辆出动画面的任窘，起身，转身看向李晓茹。
“对不起。”
道了一声歉后，任窘走到床边。
如果这个任务世界是一个烂俗的爱情悲剧小说，那这对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的情侣，很可能就是小说里的男女主角。
因为这倒霉的李晓茹很有女主相。
任窘来到床头，蹲下，考虑着该怎么处理她。
此刻毫无防备仰躺在他床上的李晓茹，虽然处在无意识状态，但她也没睡着。
这里的人，在处在睡眠状态时，其表现出来的光彩现象，与醒来时完全不同。
就例如那个被谣言中伤到不敢上学的女学生，她在沉睡时的光彩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只有在醒来后，才会呈现极端情绪状态。
但仰躺在他床上的李晓茹，此刻却依然维持着她那极端仇恨的情绪状态。
如果单看她的光彩现象，她现在应该是醒着，但掰开她眼皮观察瞳孔，她又明显睡着。
这种无意识，又没有睡着的情况，无疑表明，虽然那个依附在她身上的红衣恶灵已经学死，但她依然处在被恶灵操控的状态。
“看来......”
这里的这种光彩现象，是一种信号发散现象。
处在极端情绪状态时，就会持续不断地吸引对应的魑魅魍魉。
只要极端情绪状态不改变，吸引力就不会改变，不然已经吸引过一次红衣恶灵的李晓茹，不可能又吸引来第二个。
而他在这个过程中起到的作用，很可能就是信号放大器。
让本来需要延迟很久的信号，放大到能短时间内被对应恶灵感知到的程度。
如果继续放着李晓茹不管，她大概率还会吸引来第三个、第四个红衣恶灵，直至哪天她的极端清楚状态消失，或者彻底精神崩溃为止。
李晓茹的前男友很幸运。
他同样也出现了极端情绪状态。
但可能当天就真相大白的缘故，在任窘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不见。
要不是任窘自己这个信号放大器待在他周围，那个当天现身当天死的蓑衣恶灵，都很可能不会被吸引过来。
任窘抬手，手掌探到李晓茹的背后，将她扶起。
“啧。”
将李晓茹以盘腿的姿势摆好后，任窘不满地低头看了一眼，“没有辅助工具就是不好，连这点繁衍本能都抑制不了。”
眼耳口鼻手。
单纯眼观手摸，都不会产生任何动摇。
但一个大活人摆在他面积不大房间里散发着信息素。
哪怕他能心态上心凭气和，但身体本身还是会自动感知，并表以对应反应。
如果是在上一个任务世界，体内有能百分百受控的维生体系在，哪怕是他上一个任务世界里那张脸，以伊甸园式的女体出现在他面前，他也能做到毫无反应。
但在这里不行，只要他还需要呼吸，就依然会受到相应影响。
“你还真是倒霉啊。”
叹息着，任窘上床，盘腿坐在李晓茹背后。
坐在她背后，并不意味着他要以传功的方式，解决她的问题。
单纯的手掌与体表的接触，并不能让任窘不引起相关机构注意的，动用还没有完成对撞的红衣恶灵发光物质接管对她的操控。
想要不引起任何外部察觉的接管，只能采取负距离的方式。
任窘扶着李晓茹两侧的手上移，保证她坐姿不倒的前提下，左右两根小拇指分别塞到她的两个耳朵眼里。
负距离的方式有很多种。
自然繁衍下一代的方式是一种，测量口腔、体腔温度是两种。
同样的，替别人抠鼻屎同样也是一种，同理掏耳朵还是一种。
导致李晓茹成为现在这种情况的，是前三种，哪怕没有冷静过头的心理状态加持，他也做不出趁人之危的事情。
从几种方法里选择相对不那么冒犯的一种，是他的应有之义。
确定将耳朵孔堵死后，任窘开始让被困在对撞后外壳内的红衣恶灵未对撞的发光物质，在李晓茹脑内释放。
他先前将李晓茹与红衣恶灵强行分离时，红衣恶灵还残留了一部分在她体内。
随着他释放的发光物质这一刺激，那部分残留当即响应，来自李晓茹和红衣恶灵两方的极端情绪汇成一股向他冲来。
如果以幻觉的形式展现。
这股冲击就仿佛李晓茹与红衣恶灵同时拿刀向他挥刺过来。
然而这股看似强烈的冲击，没有动摇到任窘的精神状态丝毫，甚至连鸡蛋碰石头都不如。
鸡蛋碰石头，碰不伤石头，至少还能溅石头一脸的鸡蛋液，而这股情绪冲击，连个浪花都没溅起来。
冷静过头的心理状态加持下的他，连自身重复多次的死亡感都能抗住，些许极端仇恨情绪，清风拂面而已。
情绪冲击过后，任窘仿佛登录到了虚拟世界一般，进入了李晓茹的意识活动里。
然后他就看到了李晓茹和她前男友分手的那一幕。
“我说你也是。”
看着呈现在眼前的画面，任窘嘴角一抽，“事情才刚发生不久，也不等对方缓一缓，就要求对方做这种事。”
他虽然把相关视频下载到手机里过，但他在移交证据删除之前，确实没看过任何视频内容。
能通过视频解码数据，一眼就找到所需视频关键位置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把时间浪费观看视频内容上。
当时那对还没正式分手的情侣，如果注意力多在他这边一点。
其实就能注意到，他在给两人，以及警务人员展示视频关键位置时，是面对着手机背壳，只用手指盲点。
然而现在，他终于还是不得不看到了。
“就因为你主动靠近时对方下意识把脸错开，就让对方滚蛋。”
“完全不顾对方因为你小产连续照顾了你二十多天的情分，唉......”
李晓茹的意识活动相当混乱，不仅播放着她分手的画面，还同步播放着她最不堪的一幕，并且还展示着她在她出身家庭里的一些事情。
她那菟丝子一样的未婚母亲的活法，他不多做评价。
同样，她那能自主生活后立刻与母亲断绝来往的做法，也不加以置喙。
同情？惋惜？
他嘴上的吐槽是说给别的什么听的，他其实什么情绪都没有。
他只是基于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尽自己所能，帮对方从当下这种境遇里解脱出来而已。
红衣恶灵的主体意识，已经在他脑内学堂里学死。
残留在李晓茹体内的那部分，只剩下了一些本能。
通过与未对撞发光物质接触，参与部分一样表现出了对他这个无魂之人的强烈倾向，不过在被任窘不断用发光物质调拨下，不得不被动地修改李晓茹的记忆。
李晓茹虽然是被红衣恶灵有意操控下才来的他这边，但在他这里发生的事情，她仍保留有相关记忆。
如果只是接触她自己没有察觉的被操控状态，那她恢复意识以后，一定还会来找他的麻烦。
毕竟她是真的想通过杀了他来挽回前男友。
红衣恶灵的诱导操控是因，但李晓茹自己思维陷入极端同样也是因。
两因叠加，循环放大，才有了她被红衣恶灵依附着拿刀过来杀他的果。
李晓茹想通过杀他来挽回前男友，红衣恶灵想通过引导她大仇得报产生意识松懈的档口，完成对她的最后影响，等她被蒙蔽着杀死前男友后，再让她意识彻底崩溃获得对应的食粮。
至于他为什么能知道这些。
李晓茹来杀他的理由，他是通过直观她意识活动了解的，而红衣恶灵的目的，则是通过它残留在李晓茹体内那部分的本能得知。
等任窘修改完了李晓茹的记忆，并连带着也将她的极端情绪状态也一并消除后。
时间已经到了夜里一点。
到了这个点，除了一些昼夜颠倒的夜猫子，没有醒着的了。
任窘取出一张备用床单，披在了瘫倒在床上的李晓茹身上，裹了两圈，然后才把她抗在一侧肩膀上出门，往三楼走。
楼道里的监控记录已经被他临时调整，进入到一个循环里，不会有任何画面记录下来。
拿着一个铜电线弯成的钩子，将门内地面的房门钥匙勾出来后，任窘扛着李晓茹进了她的住处。
一个典型的女研究生个人宿舍，除了少了一把菜刀，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将李晓茹放回到她床上，给她换上一套干净睡衣，拿着床单的任窘顺手帮对方把卫生间滴着水的水龙头拧紧，关灯锁门。
回到自己住处，任窘解除了楼道监控的循环状态，也准备熄灯睡觉。
“眼皮子底下的麻烦解除了，接下来只能等明天是个什么情况。”
躺在床上的任窘闭上眼，注意力回到脑内学堂，观察着因为残余部分回归，表现着要从学死状态恢复的红衣恶灵。
“有意思，主体意识死掉以后，残留本能居然能学进知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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