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恢复自由
食堂临时改成的会议室。
除必要的安保人员外，健身学校的所有职员都汇聚一堂。
八十多号人聚在一个环境里，人数上是看着不多，但考虑到幼儿园的食堂面积本就不大，因此会议现场显得很是拥挤。
在男女比例极其悬殊的情况下。
全体都在5%标准线以上的学校职员，将会议现场渲染成了女儿国。
哪怕窗户开启勾连内外，让正式进入冬季的寒风不断灌入会议现场，更新着空气，会议现场空气的信息素含量也依然明显超标。
真就呼吸的每一口，都成分复杂。
而任窘，则成了这万花丛中唯一一绿叶。
面对八十多双眼睛的注视，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依靠着坐在领餐口，面无表情看着站在他侧前方同样面对众人发表意见的李晓茹。
“话我就说到这，事情就由大家来决定吧。”
作为这次全体会议的发起人，李晓茹图穷匕见，“同意李辞辞去现有职务的，请举手。”
她的话音刚落，会议现场顿时被交头接耳的众人说话声充斥，嘈杂程度甚至超过了这食堂发挥原本功用时，孩子们产生的动静。
渐渐的，众人说话讨论造成的纷乱开始减弱。
因为她们中的某一个，率先高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响应李晓茹的倡议。
有人起头，其他人也陆续跟着举手响应，举手的人有高有低，整体看不太清。
但当举手人数看着大致过半后，在从众心理驱使下，那些一开始没举手的人，也不得不跟着举手，表示自己意向。
当会议现场重新安静下来时。
所有参与这场会议的人员里，就只剩下面对众人而站的任窘和李晓茹两人没把手举起来。
“都把手放下吧。”
见八十多双眼睛齐看向自己，任窘终于开口，“既然大家都这么看，那好，我同意辞去我当前一切职务。”
说罢，他抬起左手示意了一下与其他人一起同样看着他的李晓茹，表示‘这里你看着办’之后，双手揣在裤兜里，转身从食堂厨房那边的门离开会议现场。
今天是他来这里的第一百八十三天，天气，阴。
来这里半年后，他被可以说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团队架空，并被迫辞去了他在健身学校里的一切职务。
成了一个只具有分红权和监督权，没有任何管理权的校董。
不甘么？怨愤么？
都没有，因为这本来就是他预先计划后，必然发生的事情。
刚才会议现场里所有参会人员，甚至是没参会的安保人员，都是他替身分身，也就是说整个团队除了李晓茹以外，都是他的人。
或者干脆直白点，都是他本人。
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是他自愿，谁能架空，甚至驱逐的了他？
从幼儿园的食堂厨房出口走出，是一个有着一百米长跑道的操场环境。
这家幼儿园曾经的所有者，是个有想法有野心的，但社会发展让对方的想法和野心夭折。
毕竟除了那些真正意义上具有战略发展眼光的人以外，谁能在十多年前想到，新生儿数量会骤然低到让幼儿园产业举步维艰的程度。
“终于能从眼下这摊子事里解脱出来了。”
任窘在操场边站定，仰头看了一眼乌云翻卷的天空，转身从另一个通道进入身后的建筑，一路回到他的办公室。
健身学校的团队规模壮大，人手越来越充足。
并没有让任窘自己如愿空闲下来。
随着健身学校涉及到的项目越来越多，从单纯的减肥和维持，发展到塑形、无伤整容，甚至是接下来将要为女明星提供相关服务等。
作为团队带头人的他，必须亲自出面为相关事务拍板定调。
那种身兼数职，还能当甩手掌柜，怎么任性怎么来的情况，就没在他身上发生过。
他这个团队是由他一手开创并壮大的，不是他继承来的，很多事情，例如对外的商业接洽、业务合作等，只有他出面才谈得拢。
派手下的人出面，哪怕派出的人也是一样是他都没用。
商场如战场，不只是比喻，也一样像战场那样讲究兵对兵，将对将，王对王。
在这个任务世界里的商海博浪，争夺那个第一、首富的宝座，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就是他真的成了首富又能怎样，冷静过头的心理状态加持下，他根本享受不到达成这个目标后对应的成就感。
他在这个任务世界里赚钱，是为了研究他所发现的这一系列特殊现象。
赚钱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但随着健身学校团队的规模越来越大，他越来越发现手段和目的正在发生倒转，他所处的环境氛围，正逐渐准备把他往首富的目标上推。
当然，不是真的有什么人在后面推着他。
而是这里的这个资本社会，整体趋势就在往这个方向上发展。
深陷其中的情况下，没人能逆着大势走，即便他也一样如此。
因此在知道自己作为个人，无法在这样的氛围里独善其身后，趁着自己还没有被推到浪头之前，急流勇退，抽身离开才是正确选择。
就在任窘在办公室里收拾他的东西，准备将自己扫地出门的时候。
办公室的们被人从外面‘嘭’的一声推开。
任窘应声看去，李晓茹正扶着门急促呼吸。
看到他人还在办公室里，李晓茹焦急的脸色放松下来。
“会这么快就开完了？”
楼下食堂的会议进行到了哪个阶段，正在用分身进行角色扮演的任窘当然一清二楚，但他还是明知故问。
面对他的发问，门口的李晓茹缓过气后并没有回答，而是一步步向他走近。
当距离他三米左右的时候，李晓茹略微站定犹豫了一下，然后整个人投入他怀里，双手从背后紧紧地推着他。
仿佛要把她整个人揉进他身体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任窘怀里的李晓茹身体不停颤抖着，在颤抖着的同时，还不停向他道歉。
透过他半依附在李晓茹的两根头发，预料到她会有这样举动的任窘，无奈地抬手，安抚着对方的情绪，无声地叹息了一下。
先前的脱敏训练，白做了。
自上次她主动到他住处，有过一次实际接触。
接下来的这半年，两人像这种程度的接触再也没有发生过。
印刻在身体本能里的恐惧感，仅半年时间的朝夕相处，并不能很好抵消。
好在经过这半年多时间的脱敏训练，普通的握手，一般的日常接触，已经不会再让她像先前在他住处那样失态。
然而眼下对方的这种冲动举动。
让他先前在脱敏训练里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
由本能的恐惧经由思想改变所对应呈现的生理反应，具有堪比对应物质的成瘾性。
而且由于这种成瘾，是由肌体自身产生，是由内而外作用，与药物的由外而内不同，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
因此除非真的动用药物手段，不然更难戒除。
外部物质成瘾，还能通过干涉手术来阻断这种成瘾。
而由内而外的成瘾，除非将对方绝大部分激素作用屏蔽，把她改造成一个注定思维老化的机械人，不然没办法外部干涉。
他这是惹到哪位大神了，这麻烦他这趟任务注定甩不掉了？
当任窘怀里的李晓茹原地起跳一般的猛烈颤抖过后，使劲环着他的双手无力地松开，如果没有他扶着，那李晓茹此刻便会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噹、噹、噹
敞开着的门，被人轻敲了三下。
任窘再次循声看去，一个名叫林晓萌的职员正怯怯地站在门口。
“主，主教练......”
和任窘对上眼神后，本就娇小可人的林晓萌整个人缩了一下，看着更小了，“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没事，你来的正是时候。”
任窘带着不介意的笑容摇了摇头，抚在李晓茹的双手之一抬起示意对方过来，“来帮我一个忙，她晕过去了。”
“哦。”
闻声的林晓萌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靠近，然后尽量不与任窘发生任何实质接触地，与任窘一前一后将李晓茹抬到办公室一侧的午休间。
将李晓茹放在午休间的双架床下铺上后，任窘没有离开。
而警惕着任窘的林晓萌，看着铺上的李晓茹犹豫了一下，也没有离开。
“主，主教练。”
沉默的休息间气氛有些凝滞，不想气氛这么尴尬下去的林晓萌主动开口，“李，李经理她都这样了，你还不肯接受她么？”
“小萌啊，你今年十八岁了吧。”
任窘答非所问，将话题转移到了林晓萌身上。
“嗯，来这里就职那天刚满。”
“你在来这里之前，工作几年了？”
“两，两年了。”
“那这两年，以及你在学校里的时候，谈没谈过恋爱？”
“唔......”
林晓萌努力地摇头，“没有，我，我不敢。”
“没有啊。”
午休间没有窗户，任窘目光穿过门口，看向办公室那边的窗外，“那你就没办法理解我的想法了，把原因说给你，你也听不懂。”
任窘这种年长过来人的语气，当即惹得林晓萌不满。
“好了，其他人都上来了。”
然而任窘没有等林晓萌反驳，在她开口之前就先一步开口，“我也该收拾东西走人了。”
在临出午休间的时候，他还顺势拍了拍林晓萌的肩膀，吓得她退了半步，“小萌啊，好好努力，有了公司股份，你就能在董事会上和我坐一桌了。”
“现在学校董事会就那么三瓜俩枣，连个正式的会议都开不起来。”
吐槽完，任窘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将最后的东西收拾完，抱着纸箱向外走去。
林晓萌同样也是永眠事件的受害者，只不过比起徐亚男，她被任窘当工具人领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在外表上有多大变化，连名字都没变。
他在午休间里和林晓萌的对话，虽然看着是在自言自语。
但那番看似谈心似的自言自语，并不是他想通过这个表达什么。
整个对话过程，他都在表演，用来欺骗那个半年时间仍没有显现正体的永眠恶灵。
他对待李晓茹的不冷不淡，并不是因为对方对他的倾向是由他一手导致，也不是因为对方过去有过不堪经历。
纯粹是因为在冷静过头的心理状态下，他享受不到相关成就感，因此也就不准备把时间浪费在这方面上。
一个5%基准线以上的异性对自己死心塌地，换在任何一个男性身上，都是一个足以自豪的心理享受。
但这种心理感觉，依然是基于身体上的生理本能。
与成为首富，经济实力凌驾于所有男性之上的成就感，没有本质区别。
只要是这种基于生理本能产生的心理感觉，都与被冷静过头心理状态加持的他无缘。
当一件事，你为之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和代价，但结果是你没办法从这件事上享受到任何回报和心理感受。
那无论是基于生命，亦或者是智慧对负熵状态的追求。
都会尽力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如果是任务的必需事项，那他当然会接受，会主动去做，而且还能做得很好。
但既然他这次替活任务里除了活到寿终正寝，再没有任何额外要求，那他在完成任务的同时当然只会挑他想做的事情去做。
无关的事情，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就在他抱着箱子出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从楼下食堂返回这个办公室的人群。
‘分’完‘果果’的众人，正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什么，然而一看到他，这些面对着他的人瞬间表情暂停，闭上了嘴。
办公室门口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十分尴尬。
那些走在后面的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等见了任窘，这才闭嘴。
任窘已经把这个任务世界当成了没有下台机会的舞台。
于是为了表现他身为被逐离的失败者的状态，特意安排了这个巧合。
在对面一众他的前手下们自发的让路中，他像个被逐出狮群的雄狮一般，哪怕走的还算气定神闲，但在气氛烘托下依然难掩狼狈。
这份狼狈，只持续到了他走出楼门。
把装着办公用品和杂物的纸箱往看着很普通，价格也很低廉的代步车后备箱一扔，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开着车离开了这个前幼儿园。
“感觉......”
用钥匙开启久违的单人公寓住处，任窘在开门后的感叹吐槽中，摇了摇头，把刚出口的话换了个方式说，“不是感觉，我是真的好久没回这里了。”
与在健身学校工作稳定后，便搬家到了幼儿园原来校长居住的院内房间的李晓茹不同。
他虽然为了节省时间，也住在幼儿园那边，但这边的住处他并没有退租。
至于他不退租的原因，并不怎么复杂。
让他有搬家想法的麻烦不存在了而已。
在他开始与李晓茹出双入对之后，那个被她那有特殊爱好的男友诱导下，将与他发生些什么的白月光，在她男友新的诱导下，换了一个目标祸害。
李晓茹这个同样让他差点搬家的麻烦。
虽然目前看来，很可能已经甩不掉了，但健身学校那一摊子事，在他全方位的安排下，足够将她余生的大部分精力，都牵扯在那上面。
这一次重新回到这住处的他，从某种程度上讲，属于是恢复了人身自由。
无论他想做什么，都不需要再担心有其它什么事情，会突然冒出来干扰。
将覆盖在床铺、电脑桌等家具上的遮尘布单团起来扔进卫生间的洗衣机里后，设定好清洗步骤和时间的任窘，换了一身休闲装便转身出门。
有了大把空闲时间的他，能更好地去找永眠恶灵的麻烦了。
“按照惯例，先去医院转一圈。”
医护人员群体，尤其是那些得不到正式职员身份，天天加班到身心俱疲的实析护理人员，是最容易被永眠恶灵针对的目标人群。
任窘也是无意中注意到本市护理行业的非正常人才缺口，这才发现了永眠恶灵的存在。
他那健身学校团队里，就有十六个职员是实析护士出身。
至于为什么明明被着重针对，在他团队里却只有十六个。
而不是更多。
只要拿一个千万人口的城市相关群体的数量比十六，再拿这个城市千万人口比其余职员的数量，两者一相比。
就能明显看出相关群体因为永眠恶灵的折损程度。
既然情况这么严重，那这个城市里的相关处理机构，就不想办法试图解决？
任窘没黑入过相关机构的数据中心，不清楚相关机构知不知道永眠恶灵的存在。
但即便相关机构知道，想要针对永眠恶灵进行一定的遏制，对于他所知的本地机构里的那些人而言，也大概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永眠恶灵造成的失踪事件，他就没遇到一个能像他这样发现、记录，并针对处理的人。
在看过相关资料转头就忘的相关规则影响的情况下，只要不离开这个城市永眠恶灵的实际影响范围，就无法真正认识到永眠恶灵的危害。
而离开了影响范围，就没办法干涉正在作恶的永眠恶灵。
外面的人知道永眠恶灵不断使人失踪，但无法通知到身处其中的人。
而外面知道情况的人，还不能随随便便进入永眠恶灵的影响范围，一旦进入，原先知道的内容也会跟着遗忘，重新离开也无法恢复。
所以到目前为止，真正能针对永眠恶灵采取行动的人，就只有他一个。
因为他是无魂之人，所以才能这么特殊？
任窘开车来到一所医院周围。
当他刚开特殊视角观察医院内部情况，一个坐在医院外面的男性便引起了他注意。
“自责、愤怒加仇恨的三重极端情绪状态，这还是我第一次见。”
“这不得看看，看看这种状态的人能引来什么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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