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烟花
一直以来，任窘都知道。
人气旺盛形成的‘领域’，对魑魅魍魉有抑制作用。
但人气‘领域’对魑魅魍魉的抑制，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在没有亲眼见证过的情况下，他没有妄加猜测。
不过这一次，他有了了解的机会。
医院固然是一个生与死交汇的地方，但它同时也是人员往来密集的场所。
一家医院，一家综合医院，尤其是坐落在人口千万城市里的大型综合医院，人员流量并不比顶流的大商场差到哪去。
而论人气的旺盛和稳定程度，要更甚商场一筹。
因此任窘第一个想知道的是，有他在周围催化下，被对应吸引来的恶灵该怎么现身。
被基于极端自责、愤怒和仇恨情绪形成的三相态信号，对应吸引而来的恶灵，会不会因为医院‘领域’的强大，索性选择不现身。
等待具有这三相态极端情绪的对象到了一个偏僻地方，再伺机显现。
不过他还是小瞧了这些恶灵，将表现出相应极端情绪状态的人作为第一目标的执着程度。
能感知到自责、愤怒和仇恨三相态对应信号，并做出相应反应的恶灵，竟然在他停留在目标周围半个小时后，在他眼里从无到有显出了身形。
响应现身的，是一个身披士卒甲胄的无头恶灵。
而它显现的位置，则是往来于医院内外的所有人员都几乎不可能走的位置。
医院主楼面前广场中间的，被三层花坛围起来的一个山石水池形制的景观。
“很会找地方落脚嘛。”
开着特殊视角仔细打量着被它踩在脚下的景观，点了点头，“这个人域里的漏洞，我确实没注意到，看来以后得把这些看似无关的因素也纳入考量了。”
“然后，你该怎么办呢？”
说着，他便兴致勃勃地看着那无头恶灵，看它接下来的举动。
人气‘领域’的漏洞的确被这个无头恶灵找到，并趁机现身，然而这并不意味着‘领域’失去了抑制效果。
那个双手捂着脑袋，蹲在医院内侧绿化带边上的男性，整个人都处在‘领域’的保护之下。
如果这无头恶灵没办法靠近到那个男性身边半步距离内，就算它仗着阳光被乌云遮蔽，找了个漏洞位置现身，也作不了任何恶。
任窘这一看，就看了五分钟。
在这五分钟时间里，无头恶灵就只是在景观的‘山’顶干站着，一动不动。
“该不会......”
想到某种可能的任窘，咧了下嘴，“这东西只是感知到了信号，便不管不顾地现身，根本没考虑过现身后该怎么办吧？”
“能这么莽，难道是因为这东西真的没脑子？”
知道再等下去也看不到什么结果的任窘，把手机揣兜，向那个引来恶灵的男性走去。
那男的不可能一直在绿化带边上抱头蹲着，总有个离开的时候，当那男的离开，现身的恶灵必然会跟着消失不见。
而一旦这恶灵消失，再想见它，就指不定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依附在他身上的替身，虽然与那个无头恶灵一样都是恶灵，但他没办法通过替身的本能，了解到恶灵消失后都去了哪里。
想要验证人气‘领域’对恶灵的伤害程度，就只能趁它现身的时候。
可能在恶灵观念里，普通人是看不到它们的，所以对于任窘主动靠近它目标的举动，并没有引起无头恶灵任何注意。
然而接下来它就是想不关注任窘都不行。
因为在任窘距离那个男性一米多距离的时候，将体内不可名状发光体的遮蔽效果关了一瞬。
比起吸引它现身的目标，无魂之人的吸引力显然还是更大一些。
原本滞留在景观‘山’顶的无头恶灵，在意识到任窘无魂之人的特殊身份后，当即如同失去理智一般，猛地飞身朝他冲来。
然后，它就炸了。
没有任何响声的爆炸了。
如同爆炸的烟花一般，炸出了波及范围不小的漫天发光物质。
任窘就像是站在玻璃幕墙内，近距离欣赏烟花绽放一般，看着朝他炸飞过来的发光物质，接触到‘领域’的瞬间纷纷熄灭。
“真是不错的景色。”
无头恶灵的爆炸如烟花般灿烂，也如烟花般短暂。
不到五秒，所有被炸出去的发光物质，就都被人气‘领域’抑制的熄灭，看不到任何痕迹。
再有没有其它无头恶灵，任窘不知道，但通过替身本能的感知，他知道，先前在他眼皮子底下炸了的无头恶灵，的确是死了。
人气‘领域’对个体形式的恶灵，属于禁地一般的存在。
按照替身在无头恶灵爆炸时的本能反应，如果他在‘领域’里召唤替身现身，那他这替身也会落得一个与无头恶灵一样的下场。
无头恶灵死了，他并不可惜。
连脑子都没有的东西，进了他脑内学堂，也学不了多久。
“啊？”
因为离得够近，隐约听到任窘吐槽的男性，疑惑地抬头看他。
“我说这位大哥。”
人气‘领域’对恶灵的抑制实验结束，他也该处理这个引来无头恶灵的人了，于是任窘顺势蹲下身，与对方攀谈起来，“我看你在这蹲了好长时间了，这是有什么过不去的么？”
“怎么进又不进，走又不走的？”
说出来给大家伙乐呵乐呵。
在攀谈的同时，任窘还分出一根发丝，在对方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探到对方后脑，保证谈话能顺利进行下去。
原本这男的也没有找外人倾诉的意愿，但他禁不住任窘从身心两个角度的手段。
于是滔滔不绝地把自己遇到的事情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然后，任窘的知心大哥哥模式上线。
“大哥啊，你这婚不离还等什么呢，等过年么？”
“你家那口子已经完了，她注定魔怔入脑，成扶弟魔了。”
“她弟那病半年前就查出来了，那时候她还没备孕是吧，为什么她娘家那边的，非要等她怀上再说？”
“不就是说早了，她娘家的人没办法利益最大化嘛。”
“她娘家的人难道不知道她已经是大龄妇女，这一胎没了，以后再没可能怀上，不在她没怀上说，非要等她怀了过三个月再说？”
“不就是想逼她选择，究竟是孩子和你这边重要，还是她娘家人那边重要？”
“晚期？马上要死了？那晚期不就是他们故意拖出来的么？”
“现在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娘家人，她弟弟在她心里，比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她已经被她娘家的人完成了忠诚测试，是她娘家人忠忠诚诚的一条狗，一个奴隶了。”
“你现在在这因为她流你的孩子，身边连个人都没有，在这自责，没用，就是你进去里面陪她，在她眼里也是应该的，然后以后有理由让你去帮她扶她那不成器的弟弟。”
“所以你这婚必须得离，而且必须马上赶紧得离。”
“你这人也老大不小，往四十上蹦了吧。”
“也是时候为你以后考虑了。”
“你现在在乎她，那你父母怎么办？”
“你是家里的独子，连个孩子都没有，继续过下去也不可能有孩子了，等你父母没了，你年纪也大了，有这么一个扶弟魔，是等她家来吃你家绝户么？”
“是，你是心里过不去。”
“但你离婚的时候，分一半的夫妻共同财产不就是对她的补偿了么？她又不是没工作，没了你就活不下去了。”
“现在她孩子没了，你们俩之间最重要的纽带没了，离的时候也痛快。”
“你现在藕断丝连地不离，等她家趴附你身上以后，你小心你家被她家人灭门。”
“现在丈人把女婿一家灭了门，如果不是舆论闹起来了，说不定就被随便什么一纸谅解书给放出来了。”
“她家可是有一个以后要一辈子吃药的啃老货色（sai），经济压力大得很，指不定你那丈人哪天想明白了，拿刀把你一家灭了门，夺了你家财产过好日子。”
“你们夫妻名下一套房，你父母名下一套房，都值不少钱呢！”
这番话，如果只是说，被任窘教训的这男的能听进去多少，连这男的自己也不知道。
但要是再配合上任窘连接在这男的后脑的发丝，那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会被这男的记住。
至于这男的照不照着他的建议去做，那是这男的自己的事。
任窘之所以说这番有些违背‘劝和不劝离’道理的话，只是为了让对方想开，让其极端情绪状态恢复正常。
至于这男的是顺着他的劝说想开了，还是逆着劝说想开了，都无所谓。
彻底放下助人情节不可取，但尊重他人命运却是应有之义。
看着情绪状态恢复正常的男人走到停车场，准备乘车离开，任窘也不再关注对方，而是起身走向这家医院的正门。
一个人无缘无故经常进医院，还不看病，要么是医代，要么是骗子。
任窘不是医代，所以不准备被人当骗子的他，进医院当然有自己的正当理由。
“哟，这么巧，又遇到了。”
在挂号窗口排队到了窗口面前后，任窘面带笑容向窗口里那个戴着口罩也难掩俏丽的医护人员打招呼，“我们这都连遇到五次了吧，我现在有空闲了，下了班一起吃个饭吧。”
中指戴着戒指的医护人员，面对任窘这不加掩饰的直接回了个白眼，然后没有任何问询的开起了相关就诊号。
任窘今天来这里，以体检为目的。
这样的体检，他已经有节奏地持续了四个月。
接下来还要持续进行两个月，等半年的考察期过去，他还得固定频率体检半年，等满了一年时间后，他才不需要再来这里。
这个让他能经常出入医院的正当理由虽然麻烦，但这种麻烦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拿着单号，任窘来到方便门诊，径直开了一张血检单，便一路来到二楼抽血窗口等待。
抽血窗口的效率很高，他没等多久，便坐到了其中一个窗口面前，让里面的医护人员抽走了自己一小瓶血。
抽完血的任窘，并没有捂着伤口坐在等候区，而是不老实地开始在医院里闲逛。
门诊大楼，住院部，在两个小时里被他整个转了一遍，期间有不少医护人员被他搭过讪。
因为他经常来，那些认识他的医护人员，见到他舔着脸凑过来，都是一个白眼无视对付。
终于，不再闲逛的任窘，在住院部的一个护士站周围停下，然后打量着一个正在偷偷抹眼泪的小护士。
“看什么看！”
可能是心情不好，这个与任窘见过几面的护士，直接没好气地呛过来。
“真别说。”
任窘带着不介意的笑容，眼睛猛瞅着对方的脸，“我先前预判的果然没错，你哭起来就是比其他时候好看。”
“你！”
“你这梨花带雨的，皱眉凶人看着都想让人在你脸上亲一口，你小时候是不是一哭，你爸妈就老是亲你？”
“......”
无语的小护士，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
“好了，不逗你了。”
任窘撩完就跑，在身后小护士复杂的目光中，闪到电梯里。
大医院的住院部，经常生离死别的，很不适合那些共情能力过强的人久待。
电梯在住院部一楼停下，任窘离开电梯，一路走出住院部大楼，来到停车场。
开动轿车，任窘沿着最短时间路线，到达了下一个目标，另一家医院。
正常人不可能在全市所有医院里乱窜撩骚，所以在这家医院的停车场停车后，任窘并没有下车，而是用车载电脑黑入这家医院的内网，查询信息。
确定没有人员无故失踪后，再驱车离开，前往下一个目标。
在恢复人身自由前，像这种在全市各个重要目标周围巡视的行为，他很难顺利完成。
往往到达了一个目标地，检查完情况，还没等前往下一个目标，就被健身学校那边一个电话叫回。
哪怕很多事情不需要他出面都能解决，但造成麻烦的人还是指名道姓地叫他出来。
不是他因为什么举止不当，惹了官司，纯粹是一些客户不相信其他学校教练和课程，非要上他的课。
面对这种顽固客户，替身分身没有劝离的能力，只能他亲自出面。
现在他‘明升暗降’，不再是健身学校的法人、校长兼课程总教练，那些上门专门找他的客户，也就没了无理取闹的理由。
只要明确他的离开，并不会影响到学校的减肥塑形效果，那学校那边的事业，并不会因为他离开而受任何影响。
说不定因为他这万花丛中一抹绿没了，健身学校彻底清一色的女儿国，那些上门的学员及其家属更放心了。
对全方面发展有不错的利好。
至于没了雄狮的狮群会不会惹来更大的觊觎。
在几乎所有在校职员都是他本人的情况下，没有雄狮的狮群照样能活得很好。
巡视完了所有重点目标，掐着点挽救了一个即将被永眠恶灵吞没的对象，任窘载着这个即将入职的新员工，行驶到了学校门口。
“我就不进去了。”
停稳车的任窘回头，对装作一面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分身示意，“你一个人下车进去吧，只要说你是我推荐的，会有人负责接待和给你办入职手续。”
新职员半呆半傻地点点头，开门下车，走进了学校大门。
“过了这么久，都没有继续缩短时限。”
任窘远远看着新职员被校内其他职员接到楼内，等看不到她背影后，才驱车离开，“看来九天已经是那东西的极限了。”
“总是这么被动处理，不是个办法。”
“看来得想办法主动找到那东西的正体。”
至于他由被动转为主动的办法，就只能从被局限在十分之一光速的发光物质上找突破口。
加速物质，本质上是提高物质的能级。
通过模拟生成相关物质前的高能环境，将该物质内部的构成暴露在观测者眼里。
发光物质的速度被局限在了十分之一光速上，是因为他没有给加速的发光物质构建起一个合适的高能环境。
怎么营造合适发光物质继续提速的高能环境，他暂时没什么具体思路。
不过没有思路，并不意味着他不能试探性的开展实验。
他就准备从提高发光物质单位空间里浓度的方式着手。
而想要在不引起本地相关机构察觉的情况下，营造一个高密度的发光物质环境，他就得想办法复原当初他在精神病院待的那间屋子。
因为怕被察觉，他一直没有黑入过相关机构的数据中心。
同样因为怕被察觉，他也不准备在接下来的行动中用违规行为获取相关数据。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没办法找到营建那个房间的相应建筑材料。
那间精神病院，不可能由相关机构凭一己之力完成，必然需要大型的建筑施工团队。
因此他只需要用合规手段，大数据收集分析，当初营造精神病院时的相关数据即可。
只要找到了相应的数据，哪怕没有能精确定位到那间屋子的建材，他也有了寻找方向，然后从各大院校的化学材料实验室那里想办法。
已经从相关专业的女学员那里，探查到各种情报的情况下。
混入高校化学材料实验室，对他而言没有任何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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