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初试
这个年，或者说正朔，过得稍微出了点偏差。
他这个身体的父母的确应邀来了，也的确赶在祭祖前回去了。
只不过他这个身体的父母在他这里停留的时间不是三、五天，而是一个星期。
好在多出来的这三、四天时间，同样处在任窘预先制定的应对计划的容错范围内，这个身体的父母心满意足回乡祭祖的时候，并没有察觉他们儿子的内核被更换了。
四、五线小县城的包租公、包租婆。
与一、二线大城市里位于同一生态位的群体，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在一、二线大城市里食租的包租公、包租婆，整体看上去明显像不差钱的暴发户。
虽然不至于全身穿金戴银亮闪闪的，但那种遇事总是惯于掏钱解决的行为模式，总让人有种不狠狠收割他们韭菜就亏大了的感觉。
而他这个身体的父母却没有这种‘我很好骗’的气质。
明明也算是财务自由的一类人，但言谈举止都偏向于斤斤计较。
明明心里对任窘邀请他们过来见证的一切都很满意，却依然这挑毛病那找茬的。
这一方面与身为父母的他们，意识到自己孩子长大了，他们能管的事情越来越少，想最后发光发热一把，找找为人父母的感觉有关。
另一方面也与他们在原有社会环境里，周围人都是这么个作态有关。
四、五线小县城，哪怕离省会近，经济发展依然处在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上。
在这样的经济环境里的食租群体，如果不能对自己现有资本吹毛求疵，尽可能地让收益略高于支出，把亏损本身就能毁掉他们现有的稳定生活。
如果拿过去的例子作类比的话。
那四、五线小县城里的食租群体，与农业时代数量较多的中小地主很相似。
没有城里有了其它实业的大地主那样抵抗天灾人祸的实力，因此也就没办法对自己手底下的佃农盘剥太狠。
于是尽可能的八面玲珑，成为自己所处社会环境里的润滑剂。
无论什么事里都有他们，同时他们又什么事情都干预不了，只能依附于熟人社会生存。
因此只要了解到自己的孩子，在经济发达的大城市，以与自己类似的生活方式站稳了脚跟，那这个身体的父母，便会安下心回去，并且不再要求孩子回乡。
甚至也乐于接受与孩子分处两地的状态。
不会因为不放心孩子的生活，动不动跑过来。
一、二线大城市的食租群体，有一、二线大城市的生活方式。
经过一周时间的体验，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适应大城市食租生活的父母，只要孩子能证明自己可以真正在大城市里扎下根，就不会产生留在大城市里生活的想法。
几乎完全由陌生人构成的社会，会给在熟人社会里生活惯了的人，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
哪怕一、二线大城市的基础建设比四、五线小县城再发达，生活里的有趣事项再多，也留不住没有后顾之忧的熟人社会里的人。
人的年纪越大，就越趋于保守。
年轻人才愿意尝试新生活，上了年纪的人都只会渴望现有生活能稳定持续下去。
如果不是为了生活，为了下一代，谁会甘愿让一把年纪的自己离开原本熟悉的环境呢？
解决了自己有可能在这个身体的父母面前暴露的隐患后。
任窘终于能正式开始对发光物质的研究工作。
......
过了年，冬季的寒意越来越浅。
除了时不时冷不丁地降一下温，告诉人们冬天还没彻底离开，街上人们的衣着又开始往凸显身材的方向上变化。
任窘开着车，深入到楼宇间的一条小巷里。
这条小巷虽然足够两车并行，但在其中却看不到任何停靠的车辆。
这种现象表明，即便车辆进入这个小巷前他没有看到任何指示物，这条小巷依然属于禁止车辆路边停靠的区域。
任窘把车一路开到一个底楼的车库附近，按下遥控。
在车库的门彻底敞开后，把车开了进去。
随着车尾进入车库，车库门也随之关上。
下了车，任窘摸黑来到车库里的一个小门，用指纹解锁门锁，走了进去。
小门里面是一条向下的漆黑楼道，人在走廊里走着，除了脚步声，听不到其它动静。
哪怕任窘头顶的二、三、四楼里，此刻正有为数众多的减肥塑身的学员，正在随音乐有节奏地运动也一样。
公办的幼儿园，有着自己的固定建筑模式。
而私立的幼儿园则没有那么多的模式要求，只要不构成扰民，哪里都行。
得益于楼上在幼儿园时期就已经完备的隔音措施，哪怕现在改成了健身学校，营业过程中也传不出多少噪音响动。
向下的漆黑楼道尽头，还是一扇门。
再次用指纹解锁门锁后，推门进入的任窘来到了一个通体全白的空间。
无论是纯白还是纯黑，都能模糊形状轮廓，因此即便知道眼前这是一个4X7X3的立方空间，依然会给进去其中的人一种，自己正站在看不到尽头的白色旷野中心的感觉。
光反射率高达百分之百的涂料，让这个纯白空间不需要持久照明。
光源稍微闪烁一下，就能让这个空间持续亮到光量子通过量子隧穿效应逃逸光为止。
一身常服穿着脚踩纯白鞋套的任窘，进入这个纯白的地下室空间后，很快便给这个空间带来了其它色彩。
在纯白空间的光亮度明显变暗的同时，棕灰色开始缓缓取代原本的纯白色。
不过当任窘从怀里取出一件，依靠物理结构达成纯黑色效果的披风披在身上后，纯白空间往棕灰空间的转变过程被骤然打断。
整个空间的光亮度开始骤然降低，原本已经呈现棕灰的背景颜色，明显偏转成了青绿。
而在纯白空间被染上其它色彩后，出现在空间中心，看着能轻易容纳下一人的球型物体，也随着背景颜色转为青绿而越发明显。
一手捏着披风领口的任窘，抬步走到这个球体旁边。
用手在球体上摸索了几下，然后按在了一个看不见的按钮上。
随着这个按钮被按下并弹起，看着浑然一体的球体向左右两边裂开。
黑色的球体内腔，在立刻被外部的反射光照亮的同时，整个空间的青绿色背景，再一次骤然变暗到枯绿色。
盘腿坐进裂开的球体中间的任窘，抬手从内侧将球体合拢。
没了外部的反射光来源，再加上纯黑披风的对内腔残余反光的吞噬，再次浑然一体的球体内腔很快便恢复黑暗。
虽然彻底黑下来的球体内腔里，仍保留有不少肉眼看不到的反射光。
但这已经不会妨碍到他接下来准备进行的实验。
持续静坐了五六分钟，大量的发光物质突然开始从任窘身体的各个位置涌出。
失去了约束的对撞前发光物质，依照着自然发散的趋势，想要往浓度低的区域扩散，然而这些发散中的发光物质纷纷撞在了屏障上，被拦在了球体内腔。
无法向周围发散的发光物质，只能被阻拦它们的屏障反弹着在球体内腔里乱窜。
而随着发光物质不断从任窘体内涌出，球体内腔里的发光物质浓度也越来越高。
原本还主要以碰壁反弹为主的发光物质们，很快因为周围其它发光物质太多，而在不断碰撞中呈现出难以预测的不规则运动状态。
虽然随着球体内腔的发光物质浓度越来越高。
任窘整个人仿佛被泡在了由发光物质构成的液体里。
但他仍没有停止体内发光物质的涌出，继续提高着球体内腔的发光物质浓度。
单个恶灵学死后，发散出来的发光物质，根本达不到填满这球体内部空腔的程度。
为了今天的这场实验，任窘不仅彻底放开了对自己是无魂之人的伪装，陪着这个身体的父亲在各个娱乐场所乱转，把能提前引出来的恶灵尽数引出。
还通过替身分身将对撞后发光物质扩散到城市各个角落的方式，将那些他顾及不到，但有可能显形的恶灵，也都尽可能吸引到他这里来。
这才在脑内学堂积累了二十三个学死了的学员。
并且在负责将对撞前发光物质禁锢在他体内的，对撞后发光物质都即将撑不住的时候。
他这才终于开始了这场他期待已久的，高能化对撞环境，试图提高发光物质速度的实验。
终于，随着‘嗤’的泄气声的传入，了解到这个堪比高压锅的球体，已经达到了它承压的极限后。
任窘这才用体内的对撞后发光物质将几个排泄孔堵住，不再往外涌对撞前发光物质。
“没想到只需要七个就够了。”
感受着体内依然仿佛能将被他替身依附状态涨破的高压，任窘扯了扯嘴角，“失策失策，看来实验结束后，我得洗一回日光浴了。”
吐槽完，任窘开始试图控制充斥满整个球体内腔的发光物质。
虽然球体内腔的发光物质内压较高，但他真的控制起来的时候，难度却并不高。
球体内腔的发光物质依然如同它们在被他第一次发现后那样，不怎么灵敏地接受着他脑内数学模型的指令。
而随着球体内腔里的发光物质开始有序运动。
低浓度状态下的发光物质观察不到的现象，被他发现。
这些带有情绪态的对撞前发光物质，开始抹去各自带有的情绪态，整体趋向于对撞后发光物质才有的表现。
不用经由十分之一光速进行对撞，也能变成对撞后发光物质。
“嗯？”
这样的新发现，让任窘有些好奇，“为什么在我身体里的时候，没有这种转变表现？”
他体内的发光物质浓度，可远比这球体内腔的发光物质的浓度高。
而且也正因为内外的压力差过大，发光物质才能从他身体内往外涌，而不是反过来。
“我体内，与体外，对这些东西来说，是有哪里不一样么？”
开着特殊视角的任窘看了一眼自己，依然还是那副缺少内核的光彩现象，“因为我体内的有这个东西？”
他体内有光彩现象，而他体外的空气里没有。
所以在他体内的发光物质，即便在高浓度状态下有序运动，也不会往对撞后发光物质转变。
“我想我明白那些东西没办法同类相食，而我的替身却能依靠这东西维持了。”
在他大量收集恶灵的时候，不是没有出现过不同情绪态的恶灵同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情况。
然而同时出现的恶灵，虽然能注意到彼此，但却并没有因为他这个无魂之人只有一个而展开你死我活的竞争。
反而同时冲入他体内，试图达成一种一体多心的关系。
连它们释放的，试图干扰任窘思维的幻觉，也进行了一定的统合。
任窘一开始以为是这些恶灵的内部关系融洽的缘故。
现在想来，仅仅是因为不同情绪态的恶灵，即便自相残杀也不会有最后的获益者，所以才会默认达成了关系融洽的状态。
考虑到李晓茹能连续引来两个不同的红衣恶灵。
而他在大量收集恶灵的时候，从未遇到过拥有相同情绪态的恶灵同时出现的情况。
发生在恶灵内部，无论是你死我活，还是大鱼吃小鱼等博弈关系，可能只局限在相同的情绪态里。
“嗯？压力减弱了？”
当球体内腔的所有发光物质都在有序运动中，转变成了对撞后状态，任窘眯了下眼睛，“原来情绪也占一定质量和体积的么？”
既然内腔里的压力降低，那就证明现在的状态，还不算是真正的高能态。
于是任窘将最裂开一条缝，让体内的对撞前发光物质从他嘴里以高压的形式喷出。
体外的发光物质依然保持着有序的运动，新加入其中的对撞前发光物质，很快便融入有序运动里，转变了自身的状态。
“十个的量？”
耳边再次听到‘嗤’的一声的任窘闭上嘴，将‘情绪的分量居然这么高’这句话咽了回去。
既然球体内腔已经容不下更多的对撞后发光物质。
知道目前到达极限的任窘，开始给这些在内腔空间有序运动的发光物质提速。
由于内腔里的发光物质的运动有序，每粒发光物质与其它发光物质的位置相对固定，所以加速过程没有任何阻碍。
然后，速度上限就又被卡在了十分之一光速上。
“不过，既然这些东西具有了波的性质。”
那这就意味着，原本挤满了的球体内腔又空了出来。
张嘴吐槽了半句的任窘，又有新的对撞前发光物质从他嘴里喷出。
一心多用下，任窘并没有等新涌出来的发光物质把空出来的球体内腔填满，而是从一开始就让这些对撞前发光物质保持着运动的有序。
然后，又是十个的量涌出。
在这一次的填充过程中，由于体内的对撞前发光物质浓度在喷出第六个单位的时候，明显低于球体内腔。
为了不发生从外而内的倒灌，任窘是通过用‘挤’的方式，把剩余的那部分挤了出来。
球体内腔被再次充满后，任窘再一次让这些完成了转变的发光物质提速。
然后，这些发光物质就再一次被卡在了十分之一光速的速度门槛上。
而且还融入了先前那些被加速到十分之一光速的发光物质里，再次把球体内腔空了出来。
任窘试探着从体内发出一个逆向的十分之一光速的发光物质，让这个发光物质迎着撞过去。
“看来是我的实验思路出了问题。”
看着两两相撞后，得到了一个停滞在对撞位置不动的对撞后发光物质，任窘将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条缝，“现在看来，要么我得想办法让这些东西自己动起来，而不是被我推着走。”
“要么我得更换实验环境，弄一个承压上限更高的反应容器。”
说完，任窘的头发骤然发散，将球体内腔充满。
这些十分之一光速运动的发光物质，没办法骤然停下来。
因为一旦停下，浓度骤然升高，会严重损坏这个他用来创造高能环境的球体。
损坏的过程和相应后果，由于没有预先进行过相关测试，对他而言属于未知状态。
要是引发了什么爆炸事故，不仅他很可能没命，甚至还会波及到这地下室之上的整座大楼。
于是他通过将发丝遍布在球体内腔各个位置的方式，将这些十分之一光速运动的发光物质有序引导到他体内。
随着高速运动的发光物质，沿发丝通路进入他体内，减速，停止。
有可能对外部环境造成的威胁隐患，也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消退。
没了占比几乎达一半的情绪态，这二十单位的发光物质进入他体内后，给他造成的压力反而没这之前那么大。
将所有参与试验的内腔发光物质收回体内，任窘按下被他坐在身下的按钮。
合拢成一体的球体，再次向左右两边裂开。
由于先前的几次填充，一部分发光物质从球体的泄压阀逃逸了出来。
这让本应该昏暗的地下室空间，在任窘眼里看着有些刺眼。
懒得将这些逃逸的发光物质一个个收回，起身走出球体的任窘，直接闭上眼踩了一下安装在地面上的触碰式开关。
随着开关被触发，这个地下室空间骤然亮起。
与当初那间精神病院的房间同样的灯光，将整个房间充斥。
那些逸散在房间里，被没有死角的涂料困着出不去的发光物质，第一时间失去了发光特性，消失不见。
“啧。”
然而在这样的光亮环境里只是头发被灼烧光的任窘，却抬手按在了嫩鸡蛋一样的脑门上，装作一脸懊恼的模样，“好家伙，合着我先前的这些工作，都是在对空气斗智斗勇呗。”
就在灯光亮起的那一瞬间，他的替身因为头发受损的缘故，突然对应产生了基于本能的逃避冲动。
而因为这个冲动，任窘在那一瞬间感知到了一个空间。
一个他很难形容，但很有可能是恶灵们显形前所在的地方。
而先前被他对撞后消失的那粒发光物质，也在那一瞬间，出现在了他的感知里。
“明明涌来开门的钥匙都被我捏在手里了，我却依然想着怎么造冲击锤破门而入。”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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