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逐光之旅 5
这次的举动，实在过于冒险。
任窘早已经做好了出现失误，等待脱离任务世界的准备。
虽然这个脱离程序可能要持续很长时间，但他四十万年都等过了，不差这一次。
至于他被困事件视界之后，外面的实验星球下场将会如何，那已经不是他能关心的事情。
要是外头的始皇帝应对得当，那么对大秦而言，多了一个峰值有限，然而现阶段产能却近乎无限的能源，肯定是一件大好事。
而要是应对不当的话......
“之前我还对那家伙那么不客气。”
一旦应对不当，实验星球不死也残，再加上周围星空一群觊觎实验星球物质的统管智慧，大秦的覆灭便成了注定结果。
始皇帝是以哨兵携带的战争天网为模板，集合了大秦国民众愿的产物。
大秦覆灭，但身为真正的人工智能的始皇帝不会死，然而大秦没了，始皇帝本身也会被迫回归到原本的战争天网模式。
战争天网，顾名思义。
到时候，这个任务世界将要面对的，将是一个没有任何约束，能肆意火力全开的战争机器。
不过，那时候就算这个任务世界漫天星辰在璀璨夺目中纷纷熄灭，星空日趋暗淡，也与被困事件视界里的他无关。
甚至他连这些由他所引发的烂摊子都看不到。
“现在想来，那家伙好心办坏事的根源还是在我。”
“那家伙搞事情失败，没人帮忙收尾，最多就是祸祸掉一颗无足轻重的星球，我搞出来的烂摊子要是没人收尾，被祸祸的，说一整个宇宙肯定是夸张了，但至少也会是一个星系团。”
“这趟任务回去，我确实得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
等待着事件视界现象消退的任窘，吐槽了一番自己，然后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笼罩曲率引擎的外层物质上。
“这东西，嘶......”
虽然数据幽灵状态下的他，没有触感，但不妨碍他通过直接观察物质微观结构来判断这外层物质的材料性质。
“这个世界还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微观领域的优势简直高得离谱。”
“这里该不会就是大刘笔下的三体世界吧，我也没专门弄这东西，为什么水滴这东西这么轻易的就被我弄出来了。”
强核力材料。
他知道，但他没在第一个任务世界里见过。
又或者是他见过，但因为认知水坪不足，见到后没认出来。
强核力材料，既然是材料那么它肯定有用。
然而强核力材料虽然在第一个任务世界有用，但用处不大。
因为强核力材料的维护条件过于苛刻，每一块强核力材料造物，都必须得有一个特化的曲率引擎维持。
就算是特化的曲率引擎，体积规模也不可能小巧到便携的程度。
因此除非是搞观赏价值高过功能价值的奇观，不然就以强核力材料本身就有太多的坪替对象的情况，实在没必要特殊对待，专门养这么一个祖宗。
任窘对未来星际社会的认知，大多源于第一个任务世界。
因此这种对强核力材料的忽视态度，也因为这个任务世界的宏观相似性，延续到了这里。
他在操控曲率引擎，人工生成引力波现象的时候，并没有分出多余精力去给曲率引擎造什么强核力材料外壳。
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这层强核力材料外壳，完全是机缘巧合的结果。
单凭机缘巧合，就能自然形成强核力材料的世界......
这便是他为什么吐槽这个任务世界得天独厚的环境条件的原因。
“可惜，水滴这东西高打低还行，低打高就是在送菜。”
眼前这层强核力材料，成也环境，败也环境。
因为他这里不再人工生成引力波现象，因此失去形成环境的强核力材料，正在缓缓恢复成活泼粒子。
之所以是恢复成活泼粒子而不是原本的物质。
是因为强核力材料形成过程中，基于熵增规律，不同质量的物质单元从原子核层面发生了重组现象。
处处均匀，才能构成强核力材料形成的基础。
因为顺应的是熵增变化，恢复物质原来状态需要逆熵。
所以在任窘没有对这层强核力材料做任何干涉举动的情况下，它们只能恢复成活泼粒子。
当包裹曲率引擎的这层强核力材料，因为消散不均匀而在部分位置出现空洞，从外而来的光线，出现在任窘的感知里。
“嗯，光线？”
这个发现让任窘有些惊喜，“我这是转运了？”
人工生成引力波现象，本身就是一个折叠空间的过程。
因为空间被曲率引擎引发的波动而折叠，在空间里传播的光，只能被迫改变光路。
因此，在人工生成引力波现象作业开始的那一刻，本就被实验星球遮蔽掉大部分的光，被彻底快速红移到，连最灵敏的红外感应设备都感知不到的程度。
处在事件视界内，无法直接感知事件视界的消散情况。
因此只能根据所处环境的外来光线变化，来间接判断。
现在他能感知到有外部光线投射进来，就证明包围他的事件视界消失了。
能感知到外部光线，他这边与替身的联系，也就自然而然重新恢复连接。
任窘控制着替身睁开眼。
发现替身所处环境发生了改变。
他驻留在这实验星球地壳的替身，一直待在先前与那些本地人工智能开会的公开区域里，哪都没去过。
现在随着他睁眼，发现替身已经从地壳，被转移到了太空。
正依靠着什么坐在地上的他，正面朝向的，就是暗灰色的星球大地。
转头，三面环绕着他的耀眼星辰，让他有种自己正处于星空怀抱里的错觉。
“你不是一直都想当大将军么？”
就在任窘替身目光扫视，判断自己位于天空长城的哪个位置时，始皇帝的声音出现，“那朕就给你一次机会，你来决定大秦接下来该往哪里去。”
始皇帝的替身并不在他这替身附近。
任窘没有去寻找声音来源，而是径直从地上起身，背对着下方的暗灰大地，正脸朝向这些有些亮得刺眼的漫天繁星。
他目前所看到的这些星辰。
都是以实验星球为中心，以万光年为半径范围内的恒星天体。
引力波一样存在波的衰减现象，因此距离过于遥远的天体的引力波，实验星球这里虽然也能感知到，但引力波携带的信息必然会失真到没有解析价值。
“唉，我这张乌鸦嘴啊。”
看着眼前的这些星光，任窘叹息起来，“这天上的大部分星辰，果然是有主的。”
引力的宏观性及时空性。
让引力现象注定无法被人为遮蔽。
因此，一旦能对引力波现象产生足够的认知，那么这些位于遥远天际的星辰，就会将它们的情况尽数暴露。
人造星盘。
除非已经有了规划，但还没有起步建设的预备星盘。
不然人造星盘的引力波现象，与自然形成的恒星系引力波现象完全不同。
而现在，这些距离实验星球一万光年距离的恒星系，引力波特征与实验星球相距没多远的星盘高度相似。
这就意味着，他看到的这些恒星，绝大多数都是星盘。
往哪走，这是个问题。
就以大秦目前的体量，哪怕只是一个刚起步的星盘，等航行过去了，也都是在送菜。
任窘让替身的双手背在身后，调整了一下身体姿态，在失重环境配合下，如同俯瞰棋局一般看着星图里的一切。
不仅是亮光的斑点区域，就连没有光的黑域都没有放过。
黑域虽然黑，但这并不意味着，那里就什么东西都没有。
在星图里所有能看到的星辰，大多数都是堪称禁地一样的星盘，特征不像星盘的那少部分也难以判断是不是预备星盘的情况下。
想要解决大秦现在的窘迫情况，就只能先从黑域想办法。
至于在星图里那些宇宙尘埃汇聚而成的气体云地带，他看都没看一眼。
比起宇宙的空旷，气体云团所在区域，的确像是物质稠密的有价值地带。
然而这是和整个河星系，乃至整个宇宙作对比，对比出来的宇宙自然景观。
如果真的以为气体云团区域是什么好地方，就把脚下这颗物质贫瘠的实验星球开过去，就等着资源和能量枯竭，被困死在星球上吧。
就像地球上的人，在不懂天文学知识的情况下，很容易忽视，太阳系所在河星系旋臂区域也是一处物质比较稠密的地带一样。
气体云团所在地，哪怕是创生之柱，也是反直觉的物质稀疏地带。
在宇宙里，真正物质稠密的区域，其实只有各个河星系的核心地带。
因此每一个星际文明为了获取到足够的物质和能量，毫无例外都得向各自的银心进发。
在宇宙里，忽视掉极端引力现象，单论物质总量。
由高到低，分别是河星系银心、非银心大质量黑洞、超大质量蓝星、超大质量红巨星、大质量蓝星、大质量红巨星......黄矮星、红矮星、褐矮星、大质量气态大行星......超级地球、类地星......
而一旦将解决困境的方向着眼于黑域。
那么所能考虑的物质和能量来源，就被局限在了类木星一类的天体以下部分。
实验星球周围一万光年范围内，之所以能聚集类似早期恒星养老地一样的高密度恒星系，很有可能是人为的结果。
毕竟这里有曲率引擎，只要甘愿承受代价，带上一整个恒星系以近光速度航行也不是问题。
这个任务世界里的文明社会，就算他在无法得知这里的历史记载的情况下预估，进入星际星盘时代也至少有了数万年不超过十万年的时间。
这么漫长的时光，足够这里的文明社会，积蓄起他眼前所能看到的，这数量高达数千规模的人造恒星团。
“这里，这里，这里......”
任窘从背后抽出一只手，将星图那些具有偏光现象的黑域地带标记。
“这些地方，排除。”
连续标记出十七处星图坐标后，任窘挥挥手，将这些坐标的标记改为禁区。
“可以说说理由么？大将军。”
“这十七处被我标记不能去的地方里。”
耳边再次响起始皇帝的声音后，任窘略微点了一下头，然后指了指其中几处标记位置，“这几处，是流浪黑洞的所在地，不是我们现阶段能去的。”
始皇帝向他提问题，只不过是因为缺乏对应的知识，不是没事找事。
“那其余几处呢？”
任窘一说明这几处被他着重点到的流浪黑洞坐标，始皇帝便已经明白任窘将流浪黑洞标注为禁区的原因，进而问起了其它标记。
恒星团不是想造，就能轻易人为造出来的。
这些被他标记为禁区的流浪黑洞坐标，很显然是最初为这里的人造恒星团提供引力支援的基点。
虽然人造恒星团成规模后，这些基点的重要性大大降低。
但为了人造恒星团的稳定，这些基点肯定是被众多星盘着重关注的地区。
“这里这几处，我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隐藏着星际海盗势力。”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虽然这里的引力波特征不明显，但基于我的判断，这里应该存在着两颗被星罩笼罩的褐矮星。”
任窘抬手在星图上点了点那两颗消失的褐矮星的所在地后，又挥手扫了一下褐矮星所在地附近的其它被标记区域，“这些地带对这里明显呈拱卫姿态，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谋求这里，所以我暂时将这些位置定为禁区。”
替身的话音刚落。
被任窘点明解释的被标记区域周围，几处星盘所在地的星点亮了几下。
这种表现，不是那里的星盘主恒星发生了什么事故，而是始皇帝试着站在那些星盘的位置，来理解对应位置的星际海盗势力的存在形式。
“这地方，与周围七个星盘的距离，刚好完全相同，难道......”
“正如陛下你所想的那样。”
“那接下来呢，这些区域可是只占黑域的一小部分。”
“不需要再去关注其它黑域地带。”
任窘替身的目光，没有顺着始皇帝激发对应星盘光点所指示的星区，而是继续留在被他标记出星际海盗所在禁区的黑域区域，嘴角弯起弧度。
“哦，看来大将军已经有了目标了。”
“嗯。”
任窘点头，抬手虚指了一下，被他标记为禁区的坐标旁边的位置，“这里，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随着他的虚指，对应位置出现了一个象征警告色的橙黄坐标。
“这里？”
“对，这里。”
“可否解释一下理由。”
“没有什么理由，就是因为那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任窘仿佛指点完江山的旁观棋手，将手重新背回身后，“物质、能量，而且那里距离我们很近，只需要四十余年就能到达，是非常适合我们下手的目标。”
“但那里也靠近你说的现阶段不能去的禁区，你不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
任窘转过身，看向因为隔着星图，对他而言相当于隐身的，天上的那些统管智慧，“有他们当诱饵，就算那地方是一个一气二地构成的三星系统，现阶段的我们也能拿下那里。”
在被从实验星球撕下来扔出去开始。
天上那些统管智慧就一直只是在他们内部大打出手。
即便始皇帝基于他的改造方案，对实验星球进行大改造的时候，也没见包括霸王在内，这些统管智慧对大秦采取过任何直接攻击举动。
最多也就是趁着飞在太空的穿梭机发生故障时，趁机偷捞点物质。
不是这些统管智慧认清了现实，不再觊觎实验星球。
而是他们很清楚，现阶段差距过大的情况下，他们对大秦的任何攻击，都是在给日新月异的实验星球送物质。
太空里，物质，尤其是来源于实验星球的物质，无比宝贵。
始皇帝能够不在乎少数几个穿梭机质量的损失，天上这些统管智慧不能。
“陛下。”
目光隔着星图扫过实验星球身后基于惯性航行的统管智慧本体后，任窘向始皇帝提了一个建议，“现在就可以将我们目标地的坐标告诉他们了。”
这是一个驱狼吞虎的阳谋。
只要这些已经瓜分完亡魂本体的统管智慧们渴望物质。
那么明知道大秦把他们当诱饵和先头炮灰的用，他们也会乐此不疲地加速，超过实验星球，尽可能地提前到达四十多光年外的目标区域。
因为要是那个坐标地对应的天体，如果是实验星球这样的存在。
那么先一步到达的这些统管智慧，就能有机会一跃超过拥有实验星球的始皇帝，到时候无论是反攻大秦，还是离开前往其它星区，就都拥有了足够的底气。
任窘建议提完，始皇帝那边没有任何回应。
虽然没有回应，但他不认为始皇帝会拒绝他的这个提议。
甚至有可能在他提出这个建议之前，始皇帝就已经正在这么做了。
“这日子过得，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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