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回归后的互动
氤氲着深浅不一的灰色的空间里。
第三次回来的任窘刚一睁开眼，就看到没名字正两眼翻白，一副被玩坏了的模样躺倒在他面前。
“唉......”
眼见着没名字再这样持续下去，思维意识即将崩溃，任窘叹息着摇摇头，抬手在没名字的眉心上点了一下。
随着他这抬手一点过后。
上一秒还是一副即将崩坏模样的没名字，下一秒便恢复正常。
“......”
躺倒着的没名字看着任窘，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当下姿态的不雅，当即由躺姿变换身形为坐姿。
一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与任窘面对面。
“废话就没必要说了，在这里，你在我这里单向透明。”
就在没名字正酝酿准备说出口的指责话语时，任窘率先开口，但目光却跨过没名字看向他面前的电量提示，看到余额后，露出了个果然的神色后，便重新将目光放到没名字身上。
任窘的眼神变化，当然没瞒过没名字。
转头往后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后，没名字皱了皱眉，然后转头重新看向任窘。
“单向透明是什么意思，凭什么是单向，为什么不能双向？！”
“......”
听闻这话的任窘，仔细打量了一番没名字，看得没名字浑身发毛后，才点点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一回事，回答我问题！”
“控制好你的情绪。”
“我为什么要控制情绪？！”
“因为当你冷静下来以后，会自动明白为什么。”
“呵，这机锋打的，就好像你成了佛爷似的！”
“......”
面对没名字的冷嘲热讽，任窘仿佛真的成了案台上的塑像，低垂着眼，无悲无喜地看着面前的没名字。
“你这样是几个意思？”
原本情绪就有些控制不住的没名字，见到任窘这幅看待模样，立刻跳脚起来。
“我在和你说话呢！”
坐姿改站姿的没名字当即一个巴掌朝任窘挥了过来，然而令没名字惊骇的是，朝面前任窘挥过去的巴掌直接落空。
落空的结果之所以让没名字惊骇。
是因为落空的原因不是任窘主动闪躲，而是挥打过去的巴掌直接从面前的任窘身体里穿了过去。
就仿佛坐在面前的任窘不存在一样。
“心......心外无物？”
虽然情绪难以控制，但并不意味着没名字没法思考，惊骇过后，没名字立刻结巴地问向面前的任窘，“你......成...成...佛...佛了？”
然而面对没名字的结巴提问，任窘依然保持着他这幅塑像模样。
看到任窘依然如此，没名字张扬的情绪顿时内敛，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两人面对面对视了一段时间后，没名字开始绕着任窘转圈。
在发现任窘这种塑像状态只朝向一面，并不会随着自己转圈而有任何改变后，没名字试着从任窘的身后穿身而过。
“嘿，好玩。”
过任窘身体如同过空气一样的体验，引起了没名字的玩心。
前后左右来回玩了几遍‘穿墙术’后，没名字试着让自己的身体与任窘的身体保持重合，想直接通过这种状态看看任窘身体的内部情况。
“啧，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然而除了一片深浅不一的灰以外，没名字什么都没看到，失望之下，没名字继续玩闹的心思大减，重新坐回到任窘面前。
两人继续面对面对视了一阵子。
没名字依然没有按照任窘说的去做。
烦躁心再度逐渐难以压制的没名字，‘啪’的一声，抬手打了个响指。
然而让没名字失望的是，周围的灰色场景，并没有如记忆里那般，顺着响指发生改变。
“什么意思？这里你能变我就不能变？”
烦躁因为思想转变而跟着演变成愤怒，让没名字再度表现的要跳脚起来，“是，那些复杂场景我没办法还原，但我原来那个狗窝我总能弄出来吧！”
“合着你的意思是，这里只属于你，没我的份？！”
然而面对没名字的指责，任窘的塑像状态依然如此。
没名字表现得仿佛包租婆狮子吼模样的咆哮，到他这里连清风拂面扰动发丝的程度都没有。
“控制情绪，控制情绪！控制情绪！！”
大喘气的没名字见到任窘这幅模样，如尝到九转大肠般咬牙切齿了一番后，终于被迫忍气吞声选择妥协。
盘腿，双手四指交叠拇指相对，掌心朝上置于腿窝。
赌气之下，没名字做出了一副比任窘看着还像塑像的模样，闭上了双眼。
没名字安静下来之后，整个茫茫无垠的灰色空间，也仿佛跟着安静下来。
氤氲飘荡，深浅不一的灰色，逐渐静默沉淀，颜色开始变得统一，如果没有相对而坐的任窘与没名字二人做参考，连上下左右都一时间难以分辨。
但灰色空间里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盘腿闭眼打坐的没名字，很快皱起眉头，脸皮来回抖动，面露难色。
而没名字身后，在没名字脸上出现变化后，开始出现一个个人物的幻影。
这些幻影数量繁多，体型不一，但无论幻影或高或低，或矫健或纤细，或丰盈或稚嫩，都有一个同性。
那就是幻影的脸都与没名字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没名字一脸后怕的睁眼，向面前的任窘质问。
而在没名字睁眼的瞬间，那些出现在没名字身后的幻影也跟着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
这时候，任窘终于结束塑像状态，回应起没名字的问题，“你在第一次间接从霉一万那里感知到死亡回响后，就应该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那些人只是用了我的数据，又不是我，为什么她们会成为我的一部分？！”
“任何世界，都分主观和客观，但......”
“主客观统一是吧，这个我知道，但这解决不了我的疑问！”
没名字挥手，插话打断了任窘的表述。
“你的主客观，是你的主客观，他人的主客观，是他人的主客观。”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没名字的一侧脸皮频频抽搐，但却并没有破坏没名字脸的美型，“她们利用我的数据改头换面以后，认为她们是我是吧。”
“......”
任窘没有出言肯定，但用了点头做表示。
“呵呵。”
没名字冷笑两声，扶额，“我这居然也算歪打正着了，这些缠着我的幽灵里没有万姐。”
在没名字长时间的耳濡目染下，霉一万有了自己的人生，也不再把自己当成是别的什么人。
因此即便霉一万是一万个编号个体里，最像没名字的那个，但却也是唯一一个没成为没名字另类分体的独立个体。
“你现在的困扰，归根到底，还是我最开始做事不够妥当的缘故。”
任窘开始塑像状态时，便一直随意搭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抬手做了个掌心向上的手势，“现在只要你愿意选择相信我，那这份困扰，我帮你担了。”
“那么......”
没名字歪头，没有酒瓶底遮掩的死鱼眼对脸庞美型的破坏特别明显，“代价是什么！”
“代价就是......”
任窘学着没名字说话的节奏，同样把头侧歪了一点，但没有死鱼眼，“你从我这里继承到的记忆，你在那个世界里的经历，都会模糊化。”
“保留账号等级，但技能、装备、属性和物品栏全部清空？”
“嗯......”
任窘正头，点了两下，“总结归纳比喻得很恰当。”
“......”
这么大的的代价，让没名字不由得迟疑起来。
然而即便迟疑这个负面情绪的负面幅度不大，但只要开了头，其它负面情绪也会紧接着奔涌过来。
很快烦躁、愤懑、哀怨、恨叹等各种纷杂混沌的负面情绪又开始折磨没名字的思维意识。
“你的时间不多了。”
任窘抬手的身姿不变，但说话声音又开始有些渺茫，“你对我单向透明，是因为我能承受你的所有而你不能。连我不到一万年的记忆都差点把你压垮，你的那些另类分体积累的记忆也会随着负面情绪把你冲垮而将你扭曲重塑。”
“现在你没事......”
就在没名字被负面情绪影响的，准备反呛任窘一句‘那为什么我现在没事’时，任窘提前将回答说了出来，“是因为我在帮你锚定着你的思维，一旦你主观上不需要我的帮助，那距离你跌落也只是时间问题。”
所谓跌落，其实就是数学和物理概念上的降维。
这一点，在任窘刚开口后，没名字就立刻明白了。
“重开就重开吧。”
没名字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只要我依然是我就行了。”
有了觉悟的没名字，看着两人侧身边突然出现的一扇门，以及从门那一侧传出的生活气息。
“任佳敏，好名字。”
没名字看着门框，抿了抿嘴，看向任窘，“我拿来用的话，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
任窘左手也抬了起来，“只要你不怕未来哪一天真的成了她，陷入生理上的百合还是心理上的搅基的矛盾状态，那随便你。”
“难道你不怕？”
面对任窘的嘲讽，改名任佳敏的没名字直接不客气地反呛。
“男，或者女，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两个手都掌心向上抬着，任窘用下巴指了指自己，“你也应该明白的才对，自领到第一个替活任务，见到我们现在这张脸以后，男女这种生命演化残留下来的痕迹，在未来注定会被淘汰。”
“注定被淘汰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过于在意？”
“行，行。”
任佳敏摆摆手，主动把头伸到任窘抬起来的两手中间，“你是老大，你怎么说都在理。”
话题结束。
任窘掌心向上的双手，顺势转向，用中指分别点在了任佳敏额头两侧的太阳穴。
然后，两人周围的灰色空间，瞬间以两人所在地为圆心，如同被横着砍了一刀一般，出现了一道黑线，将难分上下前后左右的灰色一分为二。
“......你也相当盘古？”
“你想多了，我只是改变一下背景展示，烘托烘托气氛。”
“那免了，这因果我承受不起！”
“哦。”
随着短暂的对话结束，被分出上下的灰色空间顿时恢复。
而在灰色空间恢复的下一秒，被任窘点在两侧太阳穴的任佳敏，身体顿时一软，如果不是任窘扶着，立刻就会毫无形象地瘫倒。
“啊。”
将任佳敏放在流动纳米单元构筑的摇篮里后，任窘露出恍然表情，“我就说总感觉哪里缺了一点。”
然后恍然表情过后，他让自己脸上表现的，仿佛生命中少了一部分重要内容，想哭但又不想把自己内心的软弱完全表露在外的莫名表情，蹲下身手指轻抚了一下任佳敏的侧脸，这才庄严肃穆的起身。
起身后，看着他在起身的同时，整体变换成警厅内部模样的灰色空间。
听着以哀伤为主旋律，但配以宏大悠远的童声夹杂男低音的纯嗓音以体现力量感的交响乐。
“呃......”
然而气氛营造到位后，因为冷静过头的心理状态加持，对此完全无感的任窘，一开口，就把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行了行了，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
“而且好不容易有了个能接住梗的，现在也被我弄得快等于删号重玩了，玩这些连点意思都没有。”
话音回荡，背景乐戛然而止。
警厅内部场景也瞬间切换回金乌星主控舱。
任窘没有管身后躺在摇篮里的任佳敏，飘着来到主控位。
“这环境不适合我闭关反省自己。”
来到主控位，任窘没有顺势坐上去，抬手在主控位上感受了一下它的触感后，‘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第二个任务世界那个地下闭关用的纯白空间将主控舱环境取代。
“这下合适了。”
刚好坐在球型压力舱圆顶的任窘，重新把腿盘起来，“好了，开始反省吧。”
“这次，我小心谨慎错了么？”
小心谨慎的态度没错，但小心谨慎的目标方向错了。
“我为什么错了。”
因为自己被这个任务世界第一眼展现出来的生产力水坪吓住了，以为又来到了第一个任务世界那种世界。
思维活动降临在替活对象身上那一刻，被完整激活的维生体系，确实太过于吓人。
以为自己刚上场就暴露了之后，如同被吓住的蜗牛，连基本的对外试探都没有就回到了自认为安全的窝里。
“那为什么一步错，步步错？”
因为第一个任务世界的固有印象，严重影响到了自己在这个任务世界看待事情的看法，以至于战略误判频频发生。
本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世界底层逻辑上的差异。
却因为一开始对空气斗智斗勇，而故步自封到错过了最开始的战略窗口期。
如果不是因为自身站位和眼界都足够高足够广，即便一开始就错的离谱，也尽量将路线勉强纠正了过来，这趟任务真的挺让人汗颜的。
“知道错了该如何改正？”
小心谨慎应该用在实际求证上，猜想不能谨慎，要足够大胆。
自己在这里的电量问题，不应该成为束缚自己不敢有所作为的镣铐。
替活任务注定自己没办法真的伪装成普通人，既然无法彻底普通，那就应该让自己在正常范畴内尽量不普通起来。
利用纳米单元维持自身的数据幽灵状态，既然已经得到了验证。
那自己就不应该摄于来源自星空之上的危险而继续潜伏，而是大胆剑指天际。
实验星球上的智慧，在从实验星球各项底层逻辑规则的束缚中挣脱之前，以实验星球为棋子与星空之上博弈，并不算什么。
反而是那些人造智慧在他的环境营造下挣脱束缚后，才让他被迫给自己扣上了枷锁。
就算路线纠正后，未来的一切都在向着良性方向发展，但不能因此忽略最开始的过错。
曲折中前进，那是在所有道路都被封死，无路可走只能被迫劈山架水的时候，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在试错中发现战略优势在己后，就不应该任由犹豫和内心桎梏把路走艰难了。
“你在叽叽喳喳说些什么呢。”
就在任窘一个人坐在狭小的地下纯白空间里反省时，任佳敏突然揉着眼穿墙而入，一副没睡醒模样迷茫地看着他，“嗡嗡嗡的，吵到我了。”
“唉......”
就知道她跟着回这里后，自己的反省就没办法进行彻底。
任窘叹息一声，开始收束自己反省开始后，不断向外发散的思维活动。
他一开始对对方说的单向透明这个说法，并不算是真话。
一开始对方之所以感知不到他的思维活动，是因为他在回这里之前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第一时间将自身思维活动完全收束。
他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就做到了身心如一，所以才能屏蔽对方的感知。
但他回来后需要反省自己的过失，因此收束状态不可能一直持续到下一个任务开始。
所以当他开始反省，原本收束起来的思维活动发散，被同处一个空间的对方感知到，所以才会让对方感觉到吵闹。
“嗯，这下安静多了。”
任窘将自身思维收束的很快，还没睡醒的任佳敏满意地点点头，伸了个懒腰，再次躺卧下来准备继续睡。
看着任佳敏再次沉睡后，任窘抬手招出手机，翻看起了上面出现的新的任务内容。
“呵，居然多了一个选项出来。”
身心如一状态下，任窘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是因为手下又多了个打工人的关系？”
“既然回来这里没办法反省彻底。”
任窘看着新出现的两个任务，分别点开看了一下不怎么详细的任务介绍，“那就边做任务边反省吧，正好我也老带新一下。”
说着，他手指便点中了其中一个选项。
“任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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