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响动
表演会后的第二天。
“你确定这个东西能让我通过信仰检测？”
照着镜子的爱雅，疑惑地摸着自己脸上那多出来的一颗泪痣。
“只要你不多戏，试图把自己伪装成光明圣母的虔诚信徒，那它就能保证你通关。”
回话的任窘，正在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更换符合两人身份的穿着。
“呃......我们好歹也是圣母苦修士教堂出身的，不虔诚有些说不过去吧。”
“你忘了那些修士根据我们的表现，下意识给我们营造的人设了么？像我们这样的，不虔诚才正常......快轮到我们了，赶紧换上。”
穿戴好形制类似于光明圣母苦修士服，但为了避免他人误判身份而故意在明显位置做出不符合规制的改动的衣服的任窘，随手从行李箱里掏出爱雅的那一套丢给她。
“非要穿这个？”
既然是苦修士形制的服饰，那即便修改了基础布料，穿着的时候也依然不怎么舒适，所以爱雅为难地看着她接到手的衣服。
“再怎么说，我们也是被教堂喂养了一段时间。你要是不穿这个，小心被这里的光明圣母修士当成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呃......好吧。”
按照任窘和爱雅的原定计划。
两人准备在这个类似于行省的沙泉域的发展程度较前的城市滞留三天。
第三天一到就启程，顺着经济流动方向，一个跳板接一个跳板的，一步步到达这里最发达最前沿的地区。
然而因为两人凑热闹的那个现场表演会，幕后的邪神痕迹被当地察觉。
还没等这座城市第二天天亮，全城就开始了为期七天的戒严清查活动。
在戒严期间，这座城市里无论常住人口还是外来流动人口，没有经过检查和特许，皆不得随意离城。
于是两人只好被迫改变了，本就没必要执行得过于严格的计划，暂时先留在这里，等待戒严期结束。
从流动祈祷室通过信仰检测后。
两人并没有直接回下榻的旅馆，而是直接按照城市地图上找到的简捷路径，在城市里散起了步。
毕竟回旅馆大多时候也是闲着。
既然要在这个城市滞留七天，那就把原本赶路的心态切换成旅游，好好在这里逛一逛。
城市虽然戒严，但城市本身的经济活动却并没有受影响，两人路过的商贸市场，依然人来人往，热闹喧天。
不过想想也是。
所谓的邪神事件，不过就是某个不敢露头的家伙，借着年轻人的群体非理性状态，违规攫取不属于自己的信仰而已。
其所造成的最大危害，不过就是让一些追星追得过于入脑，烧坏了脑子的年轻人以后一辈子都只能浑浑噩噩度日而已。
又不是什么动辄要人性命，无论传播范围还是对社会影响程度都足够深远的恶性瘟疫，当然没必要禁止正常的经济活动。
不过，毕竟是戒严期间。
终究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受到了戒严的影响。
任窘和爱雅两人看着配合教会人员的检查，趁机清点商品用便携计算器算着收税额度的城市税务人员，以及被检查货物的商人那敢怒不敢言，又只能腆脸陪笑的表情。
这一类没办法把自己利益最大化的商人，可能是此次戒严期间，唯一的受害者。
“他还敢好意思愤怒？”
能远距离感知到商人那隐藏在笑脸之下的愤懑的爱雅，如果不是教会人员在场，恨不得一个眼神威慑过去，让对方成为行走的粪尿机器。
“阻人发财，有如杀父蒸母、夺妻灭子，外加阉割绝后......他这种表现实属正常。”
“呃......你说的话虽然文绉绉的，但你这形容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这有什么好过分的。”
用拒绝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外加心理暗示，替爱雅拦下了一个过来搭讪的社牛分子后，任窘耸了耸肩，“我也做过商人，很清楚这类人的心理状态。”
毕竟他当初就是利用这种心理，才在第二个任务世界前期成功隐于幕后。
不至于被升华前的人类文明当成历史上的特异事件去针对研究，在那里的人类文明升华前的历史大清算战役中幸免。
“你什么时候做过买卖？”
爱雅一脸诧异地看向任窘，“我怎么不知道？”
“相关记忆在四十万年份的压缩包里，需要我解压给你么？”
“呃......还是算了。”
爱雅很从心地选择了拒绝。
一千年份的凭行时空记忆汇聚，都差点把她弄得人格崩溃，四十万年份的记忆肯定更麻烦。
两人下榻的旅店，就如同冒险游戏中途的存档点。
根据规划好的闲逛路线，两人刚好掐着点赶在旅店午餐时间点回到旅店，在一楼经营的餐馆就食。
头顶上的那轮烈阳。
只要不是到了清晨或者傍晚，光照强度始终与正午时分没什么区别。
因此午饭过后的两人，也像这城里的其他人一样，没有什么午休的继续在外面闲逛。
头顶上的太阳没有什么纬度变化，那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光照长度变化，全年里每一天昼夜时间都一样坪分。
而且如果不是夜里天上除当头顶的月亮外，其它星辰都随时间流逝存在周期循环现象，且稳定持续了很久。
这里甚至连年月的概念都没有。
因此越是对这里的了解程度加深，就越能感觉到这里和他们那里的差异性。
下午的闲逛与上午没什么区别。
毕竟这里的这座城市没有往人文旅游方面发展的倾向，因此也就没什么奇观可以观摩欣赏。
甚至因为这里也没出现过轰动性的人物，也没有一个大权独揽的城主，连人物雕像都少得可怜。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这里就缺少了让人游览的重要因素。
对于身为这个世界外来者的任窘和爱雅，这里这种自然发展沉淀下来的异域历史底蕴，比他们那里那些被强行塑造出来的历史人文，要有意思很多。
“嗯......”
在路过一座具有千年演变历史的民居时，任窘看着建筑着重点头，“学到了，学到了。”
“你学到了什么？”
沉浸在异域历史氛围里的爱雅，被任窘这突然出声，惊扰的有些不满。
不过她在把话说出口前，还是将‘你还能在这里学到东西？’改成了稍微和缓一些的后者。
毕竟求知的道路永无止境，她不能因为任窘走得比她远，就认为现在的任窘就没法从一些日常事物中学到新东西，然后没脑子的问出这种话。
“我学到如何利用忒修斯之船原理，更自然的伪造历史遗迹。”
“呃......你就学到了这个？”
爱雅还期待着任窘能学到一些对她有用的东西，现在一听到这话，立刻知道自己白期待了。
“你还能指望我学到哪个？”
任窘将抚摸民居墙体的手放下，做了个很无辜的表情，“这些又不是什么先进科技的集成，看见它就能逆推出什么了不起的知识技术。它不过就是人与自然相互适应和改造过程中，被历史保留下来的痕迹，能学到的，也就是这些。”
“那你学会伪造历史遗迹有什么用？”
“现在还不知道，但学到东西总比什么都没学到强，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
爱雅选择沉默。
不过她的沉默，不是对任窘回答内容的无语无奈。
虽然她的记忆缺失和模糊了许多，但有些关键信息她并不会遗忘或模糊。
他们毕竟与世界内的寻常人不同，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并不像寻常人那般存在较为严格的线性关系。
当下任窘说的这番话，并不一定是现在的话，而是未来某个时刻对此刻的影响所致。
“不要想太多，未来并不既定。”
知道爱雅在想什么的任窘，迈步越过她，“它就如同失真无法辨别的信息一般，混沌模糊，我们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对未来产生实实在在的影响。即便那些真正意义上的世界之外存在，也不敢说自己全知未来。”
“？？？”
能纵览一个世界前因后果的世界之外存在，不能做到全知未来？
任窘说的话，与自身认知里的东西有些相悖，这让爱雅只能用表情表现自己的疑惑。
“我拿衔尾蛇来举例吧。”
走在前面的任窘没有回头看爱雅表情，“对于世界之外的存在而言，试图让自己全知未来，很容易让自身陷入衔尾蛇状态。不停吞噬自己尾巴的衔尾蛇，看似一直在前进，实则它始终滞留在原地不动。”
“......”
闻言，爱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有句古话，唯易不易。在不断变化的万事万物中，自身停滞不动，就意味着作为‘你’这个存在的消失。身为世界之外的存在，如果失去了‘我’，那这样的世界之外存在，又与茫茫底层架构之外的环境本身有什么区别？”
“你说的很明白，但抱歉，我没听懂。”
乖巧地跟在任窘身后，就算遇到外人也没摆大小姐姿态的爱雅，很诚实地回答。
“没关系，有些话只要能听进去就行，现在懂不懂，无所谓。”
虽然以现在的对话氛围，任窘应该顺势揉揉爱雅脑袋的，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继续在前面走。
两人赶在傍晚，又顺着交叉路径回到了旅店这个存档点。
将一日三餐里的晚饭解决完后，两人便没有夜生活的回到客房休息。
可惜任窘和爱雅没有夜生活，并不意味着在这城市里的其他人没有。
于是。
窗户外，城里的某处突然传出来的轰隆响动，就让准备休息的两人，被迫表现得像喜欢看热闹的年轻人那样，重新出门查看情况。
“这又是怎么了！”
虽然身体混杂有非人成分，但逛了一天的街，心理上不符合性别的感到疲惫的爱雅，此刻只想睡觉休息，因此询问外面旅店外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语气很是不满。
“看这动静，应该是戒严戒出大鱼了。”
站在客房门正对着的旅店外窗的任窘，双眼紧盯火光闪耀的方向。
“大鱼就大鱼吧。”
不准备凑热闹的爱雅，直接摆摆手，转身返回客房，“影响不到我休息就行。”
“......”
被留在客房门外的任窘，继续看了一阵子火光方向，然后目露遗憾，同样转身回客房，“果然，就算是阴沟里的臭虫，能活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都不会是什么看见饵就上钩的傻子。”
至于他眼里的遗憾，以及嘴里的低声呢喃。
究竟是发自内心的表现，还是故意摆出来给人看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夜里的轰隆动静，一直持续不断，而且还随时间改变着动静来源方向。
为了能得到一个不错的休息状态，两人在客房客厅里架起了能隔绝声音和震动的帐篷，在刚好够两人休息的空间里休息了一夜。
表演会后的第三天。
昨夜里的火光和轰隆响动，仿佛并没有影响到这个城市。
除了小范围地区被暂时禁止无关人员出入外，城市里的一切都照常运行。
穿着可变款式的常服的任窘和爱雅两人，在旅馆餐厅解决完早饭后，并没有接着继续昨天未完的旅程。
不是两人逛腻了。
而是这个城市面积有限，两人昨天就已经逛遍了大半个城市，今天要是把剩下的部分逛完，那接下来的五、六天，两人就只能待在旅店里熬时间。
“今天去哪玩？”
临出旅店正门的时候，爱雅在路过先她一步，把四扇门左侧那扇拉开的任窘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
“你昨天不是想进那个佣兵之家酒馆么？今天我们就去那看看。”
“那里？”
闻言，爱雅双眼顿时一亮，“那感情好，走吧！”
说着，她便以比昨天还快的步伐走出旅店正门，沿着两人昨天走过的路线向新目的地前进。
因为身体混杂着的那部分非人成分的缘故，爱雅是一个天生的千杯不醉的酒鬼。
在当初被途经教堂附属农庄的行商队伍雇佣到木材城镇后，她便发现了自己这一特质。
因为身体本能的缘故，她很喜欢在一大堆雄性充斥的环境，成为环境的主导者、主持人，以及免费的酒托，把气氛炒热，把很寻常的一场酒吧聚会，弄成一场类似世界杯期间足球酒吧里的那种狂欢。
同时，也因为爱雅不会因喝酒误事和伤身，所以任窘并没有限制她发挥这方面的特质。
在木材城镇的那几天，在两人与商队正式分别之前。
商队停驻的那家旅店楼下的酒馆，每天夜里都要消耗往日一个月的酒水，弄得店家酒家是痛并快乐着。
只要人类还是昼出夜伏的生命。
那么酒馆这类营业场所，就总是在夜里经营。
因此，当兴致勃勃的爱雅不顾形象的一脚踹开佣兵之家酒馆的大门时，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地喝醉后倒地大睡的呼噜交响乐。
整个酒馆里清醒的人，就只有吧台后面整理着酒柜的服务员。
“两位客人不好意思，现在不是......”
“这个不重要！！”
爱雅豪迈地一挥手，不再压抑的相应信息素扩散开来，“把你们的酒，不论好坏都上上来！老娘来帮你们清库存了！！！”
面上满是疲惫的店员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随着爱雅挥手间，叮叮咚咚洒落了一地的无印金币，顿时从疲惫中恢复。
“小的们———！”
爱雅在身后店门关上的时候，扬声对店里地上那些被金币砸醒的醉汉们大喊。
而在爱雅喊话的时候，任窘如同变魔术一般，从袖子里抽出一个裹着红布的金属圆环，往爱雅头上一套，弄出一个临时的更衣室，好方便她按领口的蓝宝石，把衣服切换成海盗女郎款。
“瞧瞧你们这点出息！才喝了这点酒就躺一地了？！！！”
圆环升起落下间，换好衣服的爱雅又叮叮咚咚地撒了一地金币，“都特娘的给老娘起来！接着喝接着舞！！！”
“哦———！！！！！！”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醉汉佣兵们，还没等看清砸在他们身上的金币眼睛发亮，就被空气中弥散的信息素刺激起了雄性竞争本能，纷纷脸红脖子粗的，应声大喊起来。
于是，原本只在夜里吵闹的酒吧，直接爆发出让店外行人诧异的喧嚣。
而在一片喧闹中，与气氛格格不入的任窘，却像一个传销分子一样。
找那些与昨夜动静相关的佣兵，利用精神力暗示询问着昨夜细节。
没过多久，一个隐藏身份的邪神大主祭暴露被抓的经过，就被任窘通过询问这里的佣兵，一点点还原了出来。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他昨天夜里只感觉到动静和大致情况，没看到现场详情。
在邪神大主祭禁不住检查暴露身份的时候，在这个城市里分布有教堂的诸神都把目光集中了过来。
这种情况下，现阶段手段有限的他，根本无法在诸神眼皮子底下窥探现场详情。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