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路线偏转
吱呀———
轻轻咧开一道缝的房门，发出了开门人不想要的声响。
开门的动作，因为这声‘吱呀’停滞片刻，然后暂停十数秒后，重新继续。
当门开到能勉强供人通过时，一个半门高的海蓝发小不点探出头，在房门外打量了数眼后，垫着脚溜出门，蹑手蹑脚地在走廊里穿行。
因为身子轻巧。
木制的地板，没有因为小不点的踩踏发出能惊扰到他人的响动。
小不点悄无声息从走廊最靠里的房间，路过三扇相同房门，来到位于走廊另一侧的拐角。
仅能供三人不到并行的狭窄走廊，到了拐角后，豁然开朗，一个还算宽阔的大厅，出现在探头观望情况的小不点眼里。
深夜的大厅，漆黑但不寂静。
窗户外的海浪在银月映照下波光粼粼，些许起伏的浪花声，在大厅里隐隐回荡。
于黑暗里泛起幽蓝光芒的一双眼瞳，在大厅里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影后，带着雀跃情绪，引导着小不点离开拐角，如猫一样在大厅里匍匐前行。
几个穿梭过后。
匍匐的小不点来到大厅里一处位置针对大门的货架后，蹲着身，开始选择困难。
紧抿着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的小不点，看着眼前的一个个盒子和扁塌小包装，脸上的犹豫之色越来越浓。
“咔嗒！”
漆黑的大厅某处，突然传来异响。
“！！！”
被这声动静吓得头发根根炸起的小不点，第一时间看向声音来处。
“呼———”
紧接着，小不点又长出了口气，将跳到嗓子眼的心重新放回胸腔。
刚才的那声响动，原来是大厅一侧柜台上摆着的沙漏，因为上方砂砾落完，机械制动着上下翻转所致。
从惊吓中恢复的小不点，不再犹豫。
抬手从悬吊着的那些扁塌小包装条上，每条都撕一个下来，揣进身侧的小衣兜里。
撕完后，还为了掩饰自己的行为，将垂下的包装条，不忘调整到被撕之前的高度，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匍匐着离开大厅，返回拐角，蹑手蹑脚地起身穿过走廊，回到自己出来的那间房门里。
在皮皮关上门的刹那，小老板爱雅和任窘两人，从无到有的在走廊现身。
“这小屁孩，都学会偷东西了！”
将刚才皮皮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的她，不用猜都知道回房的皮皮此刻正在做什么，“看来我打她还是打得少了。”
“没办法，谁让小孩子都那么喜欢气球。”
比起爱雅的冷脸吐槽，旁边的任窘倒一脸的无所谓，“看到别家的小孩那么玩，她不眼馋才有鬼。”
“......”
“好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见爱雅正一脸沉默着思考怎么炮制皮皮，让她长教训，任窘转身选择回房。
......
天亮后，店铺里的鸡飞狗跳略过不提。
海水浴场开始了一天的营业后，店铺外的沙滩，再一次被游客堆满。
那些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专门干一些私人环境里才有做的事情，寻求某种心理应激反应的人，遇到了最大的敌人。
那就是对绝大多数事物都很好奇的孩子。
对一些暂时还不准备养育下一代的伴侣而言相当方便的生活隐私用品，同样能被孩子拿来作为日常玩乐的工具。
哪怕社会氛围开放，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并不怎么避讳孩子。
但用在相关方面的工具，被孩子拿来吹气得玩耍，依然会让很多人下意识产生难堪情绪。
孩子的家长们肯定不会专门买来相关工具当气球的给孩子玩乐，但这并不意味着孩子们就没了获取途径。
还没被生活磨钝的双眼，让孩子对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及其敏锐。
因此那些兴致来了之后，自认为自己掏工具掏得很隐秘的伴侣，会明显感知到，来自孩子们的目光注视。
引来了孩子们注视，就意味着也会引来孩子家长们的注视。
毕竟没几个家长，会放任自家孩子去拿别人用过的工具当气球玩。
在这个过于专注的目光视线能被真切感知到的世界里，除非心脏特别大，不然很难做到能无视众目睽睽而成就自己好事。
当有了这么一群免费且主观能动性极强的风纪委员后。
有往不可描述方向发展趋势的海水浴场，又再度回到了它最初的健康健全状态。
而就在爱雅对自家海水浴场功能恢复正常感到欣慰的时候，突然传来的一个消息，又让她的心情糟糕了起来。
“包场？”
看着手上这份高高在上姿态十足的通知函，爱雅脸上的不屑都懒得掩饰，“让他滚！”
通知函的来源，是一个面积是她之前扮演的那个领主所属国度，被裂土封王前的国土面积五倍大左右的国度皇室。
在受地域神系影响的陆地板块里，面积就决定了国度的高低。
别看只是五倍左右的面积差距，如果转换到地域神系诸神那里，就相当于座次是位于前几排还是后几排之间的区别。
虽然对方确实很有影响力。
但对于当过几年领主，研究过这些地域神系麾下诸国生态的她而言，这影响力可以所有，也可以说没有。
如果她还是当初那个贵族孤女一样的领地领主，那么这个通知函，就是压在她肩膀上且难以搬挪的大山。
但如果终归只是如果。
这份通知函，对于现在的她而言。
与一个千里之外的傻子肠胃排出的多余气体别无二致。
“需要我委婉地润色一下么？”
将扔下来的通知函接到手里的任窘，仰头看着坐在救生员瞭望台上的爱雅。
“不用。”
虽然任窘的目光，只是他依照人设为之的结果，但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的爱雅，还是缺乏安全感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回一个滚就行。”
“这样不太好吧。”
依然仰着头，故作寻觅什么关键细节的任窘，把邀请函当扇子用的在脸侧扇了扇，“总得给对方留点面子。”
“呵！”
然而高台上的爱雅只是冷哼了一声。
这声冷哼里，情绪强烈到，连瞭望台周围的那些游客，都不免诧异地看过来。
“就好像那些东西就缺这么一块沙滩似的。”
冷哼过后，爱雅停顿片刻，顺势说出了她冷哼的原因，“它们自己有的那些沙滩领地，放那不用都不想让别人踏足半步，我这里一向公众开放，这一个个的就都坐不住了？！贱不贱呐！”
她这海水浴场的生意，并不是什么仅此一家，绝对垄断的生意。
这个物质位面如此巨大，总会有那么几个、十几个陆上英杰，或交易、或被赠予的，从海洋神系阵营那里得到类似这片海水浴场一样的滨海区块。
就像现在与海水浴场隔海相望的那个临海三维城市，就是以这个原因为基础发展而来。
既然能开办海水浴场的滨海领地不少，那为什么到目前为止，就她这一家海水浴场声名远播了？
还不是因为那些得到开发的，已经被开发完了。
而那些没得到开发的，原主人就是捂在手里捂死了，也不开发半点。
毕竟圣骑士这种武力威慑，说普遍很普遍，说不普遍，也不是到处都是的那类存在。
谁都知道幼儿持金过闹市会发生什么，那些没能力保护这块利益的个体或小势力，当然不会主动引火烧身。
但不开发的人里有选择自保的，当然也有其它原因的。
而这其它原因里最恶心的，当然是强取豪夺后，只为自己关起门享受的那种。
这个在地域神系构成的社会框架里，颇具影响力的皇室发来的通知函，看似只是想要包场近距离体验一下沙滩和海洋。
但只要对方一来，那么就会想着法得赖着不走。
然后各种威逼利诱把这块海水浴场的地拿下来。
如果说地球上石油多了容易滋生霉菌，那么在这个物质位面，弱主的领地则容易滋生地域神系麾下的王/皇室。
“好吧。”
似乎是因为看不到什么美景，选择低下头的任窘，看着手上的通知函，耸了耸肩，“既然你不怕惹事，那我也不用在乎那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话刚一落下，任窘就准备转身回店铺那边。
“等等。”
“怎么？改变意见了？”
“呵！”
冷笑了一声的爱雅不仅没有改变意见的打算，甚至变本加厉，“你等一下显眼处额外再标注上一句，凡是那一类人，与邪教徒，不得入内。”
“啊这......”
应人设表演着的任窘，为爱雅的这番表现瞠目结舌。
毕竟如果只是应着一份通知函，回复过去一个‘滚’字，那最多得罪一国皇室，乃至于与其沾边的其它国度。
而要是标上这么一句，那估计所有对这里有想法的地域神系国度，都会跳脚。
至于邪教徒......
没人在乎邪教徒怎么看。
“你这么做，就不怕引发战争？”
任窘并没有瞠目结舌多久，滞愣了一、两秒后便反应过来。
“战争？”
爱雅调整了一下坐姿，完全没半点扮演意思地看向任窘，“如果真这样了，那不正好顺了你的意？”
“呃......”
被爱雅这么一说，依然维持人设的任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被你看出来了。”
“废话。”
虽然三核的运行状态还不熟练，但三核对智商的加持已经体现了出来。
心情不错的情况下，再一次调整坐姿的爱雅，自得地甩了下脑后扎捆起来的茂密长发，“你的意图那么明显，傻子才看不出来。”
因为她这个信号源，在临海三维城市那里现身过一次。
负责这方面的收债人，已经将信号可能所在地往海水浴场这边收束。
为了给她这边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任窘那边肯定对应做了什么安排、
而最能让一个以资本运作为主体的巨大经济体转移目标的方式，不外乎创造一个经济爆点。
既然要创造一个经济爆点，那没什么是比战争，更加符合短时间内巨量消耗已有商品，并产生海量商品需求的爆点需求。
毕竟地球上某个国家，不就是靠着一战发了战争财。
为了从经济危机和解决经济危机引发的新的危机中脱身，而有意无意提前引爆二战，最终成为地球双极乃至单极的么？
类似的道理，放在这里也一样适用。
不管这里的资本运作，在控制这个概念指导下，如何避免运行漏洞呈指数级增长，乃至爆发全面危机，给混乱邪神一系以做大机会。
资本你追求增殖的本质不会变。
从他们开办这海水浴场引来这么多分蛋糕和做大蛋糕的共同体的情况而言。
这里的资本经济共同体，已经陷入经济缓慢增长的状态已经很久很久，久到对这种缓慢增长已经积累下了太多不满。
而导致这种经济增长缓慢的一大重要原因。
就是霸占了相当大范围沿海区域的地域神系诸国。
在这个物质位面天空空间极不稳定，严重限制了空中交通发展，而传送门的物流规模同样严重受限，还要被地域神系诸国分走一大部分流量的情况下。
海洋，就成了经济增长的重要基础。
海洋神系不在乎海面上有多少航船，陆地的影响力不深入水面一下就行。
因此，关起门依然过着自己那份自给自足的生活，还霸占着相当大块沿海区块的地域神系诸国，怎么可能不成为众矢之的。
「话说这样真的好么？」
有些话不方便明面说，爱雅选择了意念交流，「我们明明没从上头领到什么任务，却非要成为这场波及大半个位面，乃至其它位面的战火的导火索。」
毕竟战端一开，这个生命物质位面的现有稳定状态，必然会彻底消失。
对于已经把这种稳定当惯常的生灵而言，一旦这种稳定消失，就将注定悲剧轮番上演。
“你只看到了眼前的这些人。”
正在向着店铺走过去的任窘，摇了摇头，声音同样只能被爱雅听到，“却忘了，这本来就是一个糟透了的地方。不管是短暂的悲剧，还是长远的悲剧，都一样。”
“......”
听到这话，爱雅不由得沉默下来。
她知道任窘说这番话的意思，于是目光不由得看向沙滩上的这些游客。
这些人能够享受现有的生活，都是通过忽视数量更大的一群人在活着的时候朝不保夕，死了之后依然不得安宁换来的。
他们的美丽，健康，乃至于天赋异禀。
都或多或少，得益于另一群人连灵魂都被泯灭的结果。
就为了维持眼前这群人的幸福生活，难道要无视另一群人那连绵不绝的永恒悲剧？
那这样的话，她又与那些高高在上创造这一切，维持这一切的存在，有什么区别？
爱雅这一沉默，就沉默到了今天的营业结束。
“我还是不同意我们成为这个导火索。”
思考了大半个白天后，小老板爱雅看着圆桌旁的另外两人，尤其是任窘，“就算被骂成圣母婊，我也不愿意。”
虽然处在三核状态，但上桌的之所以还是三个人。
是因为爱雅新分出来的那一个分身，负责着海水浴场的生产线环节。
因为生产环节不需要必须展现在旁人眼里，因此这第三个分身也没必要在旁人面前露面。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问小老板爱雅的，不是任窘，反而是老板娘爱雅。
哪怕没有彻底分裂，三核之间高度关联，但从老板娘爱雅双手环在身前的动作，爱雅内部显然出现了分歧。
“你不是一直都在避免我们陷入这里的各种剧情里吗？”
小老板爱雅无视了老板娘爱雅的质问，依然看着任窘，“你这么做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维持我们在这个世界就只是个无关过客的状态？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主动陷入？”
“......”
任窘做了个和老板娘爱雅同样的动作，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既然我们是过客。”
虽然任窘沉默，但小老板爱雅却没有跟着沉默，“我们不需要从这个世界获得什么，那也没必要成为施与者，非得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一个世界内生的问题，也必须得内部解决，我们这种无关外人，有必要非得参与进来，按照我们的想法改变它吗？”
“这个世界的生灵愿意么？”
“这个世界未来成长起来的文明愿意么？”
爱雅不仅问向任窘，也问向了另一个自己，“如果我们没有顺应这里的改变而插手干预，那我们又与那些穿越怪有什么区别？！”
啪，啪，啪，啪......
老板娘爱雅听到小老板爱雅这话后，歪侧着左侧嘴角，缓缓拍手鼓掌。
“你说服我了。”
连续拍了七下后，她看着小老板爱雅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任窘，“没办法，我选择站在她这边。”
“既然这样......”
任窘无所谓地扬了扬眉，卖关子一样的话说到一半不再继续往下说。
“既然这样。”
老板娘爱雅重复了一遍任窘没说完的话，看了小老板爱雅一眼，又看向任窘，“那我就只能给你升职加薪了，准备准备吧。”
“诶？！”
猛得有种自己把自己给坑了的感觉的小老板爱雅，突然有些木楞地眨了眨眼。
“不就是找人给我的工作一个好评嘛，这个我擅长。”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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