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0:脱身
直到天色蒙亮，那些该死的影军还是没有出现。卡伦虽然依旧心疑不定，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是唯一的好事。
晨曦即起，希望重新降临大地，又过去了一个难熬的黑夜——所以，即使是再倒霉的时候，也总会有点什么事是不错的。
卡伦活动着肩膀站起来，打量着那几乎有三人高的洞口，“你打算怎么出去？”
“捡些骨头，打进洞壁做个梯子。”
“打不了那么高。”
“做人梯，加上手臂的长度，大概能打到洞口附近。只要那段距离接近身高就能翻出去。”副将这样说着，扫了一眼卡伦的身高。
卡伦很少有这样被闷得说不出话的时候。他翻着白眼去试了试洞壁的硬度，“如果能打深一点，应该还算结实……这沙子简直硬的离奇。”
“用你的匕首。”
仿佛昨晚的对话并不存在，谁都没有再提蒙蒂高和审判之眼。眼前，最重要的事是先从这鬼地方出去。他们合作开始了这项艰苦的事情，不幸的是，身上的伤使得二人都无法顺利用力，时间被大大的拖长了。
卡伦的运气不错，因为他还有把不错的匕首。“这是沙子还是石头？怎么这么硬！”
“这才结实。”
摇了摇发酸的胳膊，卡伦非常怀疑自己背后的伤口是不是又崩开了，“我是说，沙子为什么这么硬！这太奇怪了！”
“这是个巢穴。”
“你说什么？”卡伦停下了手头的活，惊讶地盯着顽强挥舞着一段臂骨的副将——他们显然只有一柄匕首。“你说巢穴？”
副将不可置否地嗯了一声，似乎不愿意多说。
“什么东西的巢穴？”
“怪物。”
卡伦大笑起来，几乎忘记了也许还有影军在外徘徊这回事，“有没有人说你很风趣？”
“没有。”
“……好吧，”卡伦耸耸肩，对着这种僵硬的家伙的确很难提起说笑的兴致。他回过身继续艰难的打洞生涯，“好吧，就算是怪物，它又是怎么做到的？”
“它的身体会分泌出一种粘液，有很好的凝聚效果。时间越长，也就越坚固。”
“所以我们是在说一种身体是粘胶，还会在沙漠里打洞的动物？”
“是的。”
卡伦发誓想学一学僵硬先生的语气，但是他的嘴巴的确快要不受控制地咧到耳边去了。“所以，你见过？”
“是的。”
“你在哪儿见过？”卡伦突然觉得这个话题开始有趣起来。
“在这。”这句硬梆梆的回答无情地截断了他所有的好奇心。
干这事的确很消耗体力，两个人很快就不再交流了。等到太阳开始尽职尽忠地散发炙热之时，他们工作到了一人高的距离，不得不架起人梯。在这件事情上也毫无争议，卡伦踩着副将的肩膀，表面上一语不发的认真工作，而心里的猜疑却在翻江倒海。
他的将军和队伍去哪儿了？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格瑞克带着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他要去审判之眼救什么人？“计划取消”是在对什么人说的？——总之，这位黑营军副将似乎有很多秘密。
一直到了下午，腰酸背痛的二人组终于完成了他们的伟大事业。望着有点歪歪斜斜的骨头梯子，卡伦半眯着眼睛，开始思考起到底谁先上去的事情。
先上的人是在探路，如果从半截摔了下来滋味可不好受，他的伤可未必经得起第二次折腾；但后上的人也很大的危险，毕竟不知道前面的人会搞什么花样。
卡伦考虑了一下，觉得把命交给上天总比交给对方要强。
“我先上去探路吧。”他把匕首插回腰带，又把那些摘除下来的飞镖全部塞进腰包，以行动宣告了所有权——钉在老子背上的东西就是老子的。这样就算是偷袭，对方最多只能拿骨头当武器。他看了一眼沉默的副将，见对方没有反对，于是不再迟疑，转身向上爬去。
高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脚下的梯子。有时候一脚踩下去，这该死的骨头会轻微地向下一沉，有的甚至晃动起来，这简直让他浑身发冷，心惊胆颤。紧随在他身后，副将也开始了他的壁虎生涯。
现在他们所依靠的无非是这种沙壁到底有多坚固——不不，不对，他们在依靠的是怪物的粘液到底有多粘。卡伦无法控制自己的胡思乱想，而且他总有一种感觉——下面仿佛有只怪兽在追赶似的，每一次靠下的那只脚都像是要被攥住脚腕，拉回阴沉的洞底。卡伦不愿意承认这个感觉——但的确，这位“风趣”的副将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有惊无险地爬到了最后一根，以卡伦的身高勉强能探出头。
他现在浑身是伤，翻跳的难度大了点，何况洞外也没有着力点——他不想承认是身高的问题。卡伦停在了上面，副将似乎是明白了他的处境，没有催促。
现在卡伦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返身下去，让副将先出去，然后拉他一把；另一个是自己想办法放手一搏。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抽出腰里的匕首，拿在左手掂了掂。
相信别人总是件愚蠢的事。
其实卡伦不是很习惯左手刀，更何况现在左肩还被刺伤了；但问题是被砍伤的右手根本抓不稳匕首。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盯着洞口，用尽全力向上一跃，脚在沙壁上蹬了一下，左手挥舞着匕首，狠狠地插进沙地里，把自己钉在了洞外的边缘。
匕首不安地晃动了一下，卡伦的心猛地一沉。但是立刻就平稳了下来，他感觉到了匕首下的着力点。感谢怪物的粘液！
伤口拉扯的疼痛迅速传遍了全身。他低吼着、挣扎着，顾不得肩上的伤势，伤口崩开的鲜血滴落下来。手里的匕首越发晃动得厉害，他死死地盯着远方的沙漠，颤抖的手臂简直像在寒风中抖落的叶片。终于，他一点点地爬了出去。
卡伦艰难地翻了个身，还没来得及多喘两口气，也顾不上包扎鲜血四溢的伤口，又立刻爬到洞口旁边。
很快，副将也出现在了洞口附近，他毫无表情地盯着卡伦，没有说话。
“我拉你上来，”卡伦忍着剧痛说，伸出一只手。他后背的血已经流成了地图，强弩之末，但是还不到倒下的时候。
副将盯着卡伦黄色的眼睛，稍稍犹豫了下。他一只手撑在沙壁上，另一只手伸向卡伦。
“跳。”卡伦握住了那只手，鼓励着。
副将纵身跃起，那最后一根骨头实在经不起先后两个人的蹬踹，终于从洞壁脱落了下去。然而正该卡伦发力拽他上来的时候，他却猛地颤抖了一下，咳了一口血出来，手随着一松，再没能握住副将的手。
副将的身影立刻消失在洞口，只听到砰地一声闷响。
卡伦忙不迭地爬回到洞口，探头下去。他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大叫，“喂！你没事吧！你怎么样！”
洞里寂静得仿佛没有人存在了，他只能看到趴在中央的人影一动不动。
“我会找人来救你的！等我！坚持住！”
喊完这句，洞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卡伦顿时幸灾乐祸地裂开了嘴角，帝国人就是愚蠢，竟然会相信认识不到一天的人。他胡乱抹了两把背后的血，血淋淋地站起来。
这位帝国副将不是好伺候的家伙，卡伦可不想和这种人一道。等他重新爬出来，卡伦早就消失了——去他的“忠诚帝国兵”，自由万岁。
现在得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卡伦举目四望着，不远处废弃的遗迹若隐若现，开阔的沙漠平滑如初，了无痕迹，除了身边这一个深陷的沙坑。
只有一个沙坑！卡伦的眼皮一跳，瞪大眼睛来回瞧着——这绝对不是他试图将刺客们带入的深坑“群”；那些熟悉的遗迹里甚至还能看到河道的影子。这还是在沉睡山陵的边缘？
卡伦感觉自己见了鬼了。他干渴地咳嗽起来，两手撑着膝盖。现在，他缺血的大脑只能想到两种情况：第一，有人在把这个洞移来移去；第二，有人在这里做了一个洞。
他不知道这洞是怎么形成的，或者说——如果是人为的，那用意何在？他距离上次来到这鬼地方大概有半年的时间，这半年里发生什么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只有这么一个洞，那昨晚的影军跑到哪儿去了？
虽然诡异的事情接踵而至，但站在原地发呆总不是办法。卡伦暂且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直起身，脚步虚浮地向那些废墟走去。他的当务之急是要离开这里，找到老狗。但是在那之前需要打理一下自己，稍微喘口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卡伦不行了”，否则肯定会被遗忘之都的暴徒们撕成碎片。
卡伦在遗迹附近找了间废弃的沙屋，一直在里面呆到了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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