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失业
来地下废弃企业城遗迹看大门的第七十个工作日。
任窘失业了。
至于为什么失业，由于没动用作弊手段查询，他不知道。
在第七十个工作日进行到一半，他人还在员工休息大厅进行着自己的爱好，一个通知突然点名通知到了他这里。
他的巡吏身份，没了。
原因是什么，没说。
“是我这个人设的内鬼身份被发现了？”
这个猜测刚一产生，就第一时间被他否定。
虽然企业城规则面对原生保护区规则的弱势，使得企业城对地下遗迹这边的管辖松懈。
但只要他这个其他企业城商业间谍的身份一暴露，面临的依然是来自巡吏和监察部门的针对性抓捕。
除非身处企业城之外，不然不存在任何例外。
既然不是他这个伪装身份埋着的雷爆了，那他这巡吏身份让人摸不着头脑地没了，就值得研究一二。
“噗......恭，恭喜你啊，脱离苦海了。”
休息大厅里不只有任窘一个，他是在其他除了工作就是泡在大厅里不出去的巡吏注视下，接到的通知。
由于是印刻有光学指令的纸质文件。
在场其他人，只要眼神好一点的，都能看到通知内容。
离任窘最近的一个巡吏，刚拿着一个数据承载器坐到这边的空位上，一看到通知内容，便停下了手上扦插连接的动作，故作憋笑姿态，阴阳怪气着任窘。
“............”
任窘无动于衷地看了这巡吏一眼，没有任何表示。
再转头看向休息大厅其它地方，被视线扫过的巡吏也纷纷看着他这边。
“人性啊，在让人失望这方面，从来就没让人失望过。”
接到这份通知后，任窘知道自己这个身份大概率要返回企业城地表。
于是根据自己这些天在这休息大厅的爱好事物，在内里的心理报告上记了这么一句，以表达他在这一刻的内心状态。
省得因为这一刻表里如一的不在乎，被企业城发现异常。
他和这个巡吏过去没有过矛盾，来到这边看大门后，也没发生过冲突。
在这个巡吏之间气氛相处融洽的休息大厅里，这个巡吏突然阴阳怪气他，而其他巡吏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态度。
更是与他每次防御战抗线时，被他人异眼看待的嘴里念叨话语无关。
纯粹是因为，他在巡吏身份失效的那一刻，不再被在场的其他巡吏看作是他们的一员。
既然从通知被他看到的那一刻起，他不再是他们中的一员，那在这遗迹看大门的他们内部新形成的社会评价体系，自动在他身上失效。
他原本那种粗看过去看似合群，本质格格不入的姿态。
导致的，与整个看大门巡吏群体若即若离的脆弱联系。
随着他失去巡吏身份的开始，立刻逆反成了别人幸灾乐祸的缘由。
“这才过去了多久，刚来这里时的那份真诚，就堕落成了虚伪。”
既然要在内里的心理报告上记一笔，当然不可能一句话草草了事。
一篇以他的现下爱好为基础，拓展而来的小作文，立刻洋洋洒洒地记录进了报告。
作为在这地下遗迹成功存活了七十个工作日的‘老人’，在场的每一个巡吏，他都有印象。
现在他就将这份印象，以及这些巡吏在他接到通知后，前后差距明显的态度对比，化用作了他内里心理报告小作文的依据。
合理论证了现在这些看大门巡吏之间融洽关系的脆弱。
预言了眼下的融洽关系，很快就会因为什么变故而坍塌，导致他们彼此互相伤害外。
还更加合理的，美化了当初早先几批巡吏被踢下来之后，自发产生的融洽相处氛围。
眨眼间，将一篇放在过去，足够在网上掀起一阵行业舆论风评大幅贬值的小作文完成后，任窘依然保持着无动于衷地走出了休息大厅。
至于他手上拿着的，与他的现下爱好相关的数据载体。
只要没人出面阻拦他把这东西带走，那这东西就跟他姓了。
在这看大门员工的休息大厅里，免费自助享受的数据服务，都属于违反企业城规定的东西，也因此这里的一切自助行为，无论正向还是负向，都没有任何行为记录。
成功将手上的东西带离休息大厅的那一刻。
因为他的这带离举动，休息大厅将不会再提供相同服务。
这些镶嵌在遗迹穹顶，指向遗迹内侧的休息大厅，彼此都互相关联着，他这边的休息大厅不再提供相应服务，其它的员工休息大厅也一样如此。
“啧，啧，啧。”
包括其它休息大厅的巡吏在内，无人阻拦地走出休息大厅后，任窘便看着手上的数据载体吐槽出声，“你的确想给这里这些人一个机会，但别人好心当驴肝肺，不领情啊。”
相同的服务，所有休息大厅但凡除他以外再有一个分享者，他都没办法把手上这数据载体成功带出休息大厅。
“所有棋子，都有着成为棋手的野心，同时抱怨操盘的棋手不给自己机会。”
“然而真当一个棋手为了破局，给了棋盘棋子一个成为棋手的机会时，这些只会抱怨的棋子基于思维惯性，看到了机会也视而不见。”
“真不好说是谁活该了。”
他手里的这数据载体，记录的内容数量，比其它负向的享受数据加起来还要多几个数量级。
换算到他早先未遭遇异常事件的认知模板里，就相当于一个集合了部分个人心理学、群体心理学，以及逢迎技巧和驭人技巧的晋升宝典。
来这遗迹看大门的巡吏，如果真的有一个看到了这些内容。
认真学、认真想，并把握机会将里面的内容实践出来，说不定还真有机会成为他们在休息大厅抱怨的上层人。
但现在，随着他成功把这东西带出休息大厅。
其他所有巡吏，包括以后被踢下来的那批人在内，这个机会将彻底丧失。
虽然没有动用作弊手段查看这里所有巡吏的行为轨迹，但任窘不相信，在他之前就没人在休息大厅看见过这东西。
休息大厅里的数据服务之所以采取自助形式。
是因为放这东西的人，希望巡吏们通过自己的选择发现这东西。
在这里，提供数据服务的载体并不是摆在了固定的货架上，让人按照既定路线找过去，方便拿取。
而是如同一个经常更新的目录一般，上一次的寻找路径更新过后便不再适用，需要人重新按照新的菜单格式找过去。
休息大厅持续运行了这么长时间，到现在都没人发现这份数据载体的重要性。
对于这个情况，任窘只能撇撇嘴，摊下手，表示与他无关。
任窘在这里的住处，除了能睡人外，没有任何重要东西或日常摆件。
离开休息大厅后，他懒得去住处看一眼，便从另一条走道，离开了员工活动区。
淘金客等候区，由于没有任何定式，所以一如既往的嘈杂纷乱。
将印有光学指令的纸质文件收起来后，任窘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穿行等候区。
环绕在遗迹穹顶外围的淘金客等候区，并不是甜甜圈模样的环状环绕遗迹穹顶外沿，而是像被人为间隔地摘了花瓣的太阳花形制排布。
这被废弃的企业城，虽然成了渴望改变现状的淘金客蜂拥朝向的金矿。
但它作为现在地表企业城，地下支撑结构之一的功能建筑的性质不变。
知道曾经被废弃的企业城，被原生保护区规则侵蚀了的企业城方面，为了保证泄压举措能顺利施行，在不影响支撑状态的前提下，提供了这个遗迹外沿的改造方案。
于是就有了这些分散在穹顶周围各处的淘金客等候区。
毕竟，要还是按照这遗迹当初刚发现它的状态维持下去。
虽然能对遗迹穹顶的各个外层角落都保持密切监控，但面面俱到就意味着面面俱不到。
只监控遗迹穹顶的外部，对遗迹内的情况一无所知，必然会让遗迹内受原生保护区规则诞生的主体生命积蓄到足够多的力量，以点破面，动摇本企业城的地基。
这笔账，但凡脑子足够清醒，都能算好。
淘金客等候区的最外侧，是与穹顶同样材料构造的高墙。
高墙脚下，是一个个看不清内里情况的漆黑门洞，而淘金客就从门洞中的几个陆续零散地走出。
任窘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态度，对看守看大门员工专属的门洞旁门卫点了点头后，没有经过任何审核地走入其中。
“果然，那个传通知的家伙，为了图省事，直接从穹顶顶上面下来的。”
已经不再是这里员工，却成功通关的任窘，在心理报告上故作侥幸地记了这么一笔。
因为相关通知没经过这边，通讯联系不及时，所以这边的人还不知道他已经不是员工，已经没权利进入这里。
门洞后，是数个通往上面的折叠楼梯。
任窘沿着当初他来这里时走过的楼梯，一路向上。
不过比起当初他老老实实，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下来过程，这一次他选择从楼梯台阶的中段一层一层地翻越。
这楼梯通向的高度，与遗迹穹顶坪齐。
单靠走的，不仅浪费时间，还浪费太这个身体的双腿零件寿命。
反正这条路，除了被新踢下来的巡吏外，以及以看望自己的爱车情况为理由的他以外，几乎没人走。
而且最近几天，他岗位对应区域少有人缺位。
所以他现下如同猿猴一样的做法，并不会引起什么人关注。
用了较短时间跨越过近千米的高度，来到楼梯上方出口后，任窘调整了一下这个身体因为刚才的举动而濒临破损的肩、臂关节零件，以一如既往的态度，与出口处的门卫招呼着走出。
来到楼体出口直连的停车场。
他这个身份的那辆配车，正带着两道伤痕，停在他来这里时的位置上，没有任何变动。
没有任何准备，猝不及防地丢了他这巡吏身份后，理论上，他这辆配车，已不再属于他。
接下来这车，只会继续在这个停车场停放下去，等什么时候，上头的巡吏配车一时间供应不足，想起这里还有一辆闲置车辆后，才会有人过来开走。
被从地表踢到地下遗迹这边的巡吏，数量不少。
而在历次泄压防御战中，因故身亡的巡吏，也有不少。
因此这里像他的配车那样，停放在这里无人看管的巡吏巡逻车，还有不少。
走出出口五六米距离后，地下遗迹原生保护区规则的影响已可以忽略不计。
从大腿外侧的开口处从中拿出便携易用的洗车工具后，任窘在门卫的注视下准备清理车上的浮尘。
因为休息时间增加，任窘在休息大厅待得表现出烦躁后，便会来这边清理他的巡逻车。
次数一多，门卫对他这情况也就见怪不怪。
于是看见他表现的动作后，便转移开视线。
清理车辆卫生？
现在的任窘当然不能做。
这车的归属权不再属于他后，他但凡与它有任何碰触，都会引发车辆警报。
装模作样地让手与车辆表面悬在一毫米处开始动作后，任窘无视了车辆的意愿，开始强行接管它的控制权限。
“可惜，那家伙不在这里。”
“不然我还可以整个活逗一逗那家伙。”
没名字不受冷静过头的心理状态加持，因此有着他所没有的正常情绪表达。
他很想知道，第一个任务世界那张脸，发自内心产生厌恶情绪的面部表情，是个什么模样。
在他当初动用作弊手段时，顺手留在其控制程序里的后门帮助下，这车面对他的强行入侵，除了闪烁几下车灯外，没办法做出任何表示。
以往他清理表面浮尘时，也会让车辆闪几下灯。
因此他的这番举动，并没有引起沉迷数据享受的门卫注意分毫。
于是，他原本装出来的清理动作，很快便变成了真正的清理动作。
清理完浮尘，任窘惯例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这辆车的一切控制权，都归于他手后，以往他不能做的事情，现在都可以做了。
比如，利用这辆车与周围其它车辆天然存在的无线联系，入侵其它车辆，同样接管它们的控制权。
这一次，有了这车做助力。
面对他的入侵，其它车辆连闪灯都做不到。
即便一些车辆的所有者，还在下面的遗迹里活着，也依然阻止不了这一点。
“不是有人把自己的爱车看得比爱人还重要么，我这做法......嗯......”
即便是有着巡吏身份的正式员工，被踢到地下遗迹后，在这里的停留时间依然有限。
因为任窘清理完车辆卫生后，在车里停留时间超过时限，沉浸在数据享受里的门卫不得不按规定履行其对应职责。
成功接管这片停车场所有停放车辆的控制权之后。
任窘已经可以离开车辆，选择离开，但他没有这么做。
而是继续留在车里，以所有车辆为算力基础，利用矩阵形制，攻击起了那个刚迈动脚步的门卫。
在他开始攻击的那一刻，那个门卫的脚刚触及本企业城规则影响范围，便立刻停止了一切身体活动，一动不动。
他来这里前，已经不再拥有巡吏身份。
侥幸趁着通知全面传开前的空窗期，来这里最后看一眼他的座驾没问题。
但他清理车辆卫生，还在完成清理后，按照还拥有巡吏身份时惯例坐车里一趟的行为，显然归属于异常范畴。
所以这个看到他坐进车的门卫，注定要被他数据攻击。
因为在这之前，他经常来这边。
所以这楼梯上方的门卫营养液和维护液补给，也被他顺手揽了过来。
既然由他临时负责这门卫的补给工作，那为了搞好关系，让门卫少一个出入记录审查，他私自将遗迹休息大厅里的数据享受载体带出来给这个门卫，不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么，利用门卫手里的数据载体为媒介，给门卫身体里留个后门，不也很合理么？
将门卫的脑内记忆数据修改完成后，任窘离开自己的座驾，站在门边，一副‘再见了，我会怀念你的’的模样。
而在他摆出姿态的同时，停步的门卫重新开走。
“诶，你时间到了。”
“抱歉，能不能让我再看一阵子。”
“不行，规定如此，希望你配合。”
让自己表现得落寞后，任窘跟在转身的门卫身后，离开停车场。
而就在任窘前面的门卫，即将踏步返回受原生保护区规则影响的范围那一刻，他的脚步再一次暂停，一动不动。
在门卫按后门程序宕机的时候，被停在距离楼梯门口最近的车辆，顿时坍塌成一滩银灰色液体。
随后这滩液体流动起来，如海浪般将任窘淹没。
而被淹没的任窘，也跟着融入了银灰液体里，随液体翻滚。
一刻钟后，一个和任窘现在这个身份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形，从翻滚的液体中走出，站在了门卫身后，而剩下的银灰液体，则回到了消失车辆原本的位置上，重新变成一辆巡吏巡逻车。
“等一下！你居然！”
这时候，宕机的门卫恢复，突然转身，发现了什么一样看着人形。
“等......”
然而还没等人形说完一句完整的辩解话语，门卫便抬手一手炮将人形的脑袋轰爆。
“报告......”
松了口气的门卫，将身上的数据载体摘下，才按着额头一侧正儿八经地言语起来，“违规人员已清除，报告，违规人员已清除。”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